棠梨摊摊手:“非疯既傻。”棠梨话一出口,冷面汉子脸色一变,手里那把冷厉的刀一送又横在了棠梨的脖颈处,锋利的刀刃发出冷森森的寒意。
棠梨颇有些无奈:“我说的是实话,你不信便罢了,做什么又动刀动枪的。”
那冷面汉子哼了一声道:“你竟敢诅咒我家主子,便碎尸万段也是你咎由自取。”
棠梨心说,这可是祸从口出,自己说的是大实话好不好,怎么成诅咒了,这年头还真是好人当不得,自己刚才就该骗他,继续用这个法子,便以后水里那家伙疯了傻了跟自己又有什么干系。
正后悔呢,忽听水里那人开口道:“韩松,放她走。”这声音听起来竟比那刺骨的冷泉还要冰冷几分,却十分好听,棠梨微怔了怔,下意识想看向冷泉,脖颈的刀却放了下去,那冷面汉子喝了一声:“还不走。”
棠梨如蒙大赦,小命当前哪里还有看美人的心思,忙着转身从山道下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隐没在山道上,韩松方道:“主子,这小子是大夫,刚说主子这个法子不妥当,长此以往……”非疯既傻的话终是不敢说出口,顿了顿方道:“是不是让人跟着他,他既如此说,或许有解毒之法也说不定。”
冷泉中的人已经跃上岸,闻听此言微微摇头,刚自己虽在运功,不能分神,却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形,瞧那小子形容不过十五六,这般年纪便从娘胎里学医,也不过十几年,寻常病症只怕都拿不住,更何况自己这样的热毒,太医院的太医都没法子,这么个小子能知道什么,若如此轻易就能治,也不会迁延至今了。
想到此微微叹了口气挥挥手:“黄口小儿信口之词,岂能当真。”
韩松便知主子这是不让跟着了,便道:“主子,刚这小子说起庆福堂,属下倒是想起来了,咱们寻的那位余宝胜余神医家的药号正是庆福堂。”
冷泉里那人点点头:“如此,这边去走一趟吧。”说着腾跃而起,几个起落便下去了,韩松心道,但愿这次主子不白跑,这位赫赫有名的余神医能治好主子的热毒,也免得主子再受这样的苦处,想着急忙跟了过去。
第4章木火刑金
再说棠梨,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快晌午,抬眼见黄大勇等在骡车旁,不禁道:“其实大勇叔不用特意等我,这边儿总有车马来去,我搭个车也不难。”
黄大勇:“这是俺娘交代下的,俺可不敢不听。”说着憨笑了一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还有件事儿得劳烦叶大夫。”
棠梨笑了:“大勇叔还跟我客气什么,啥事,您说呗。”
黄大勇:“就是刚虎子跑来说,俺娘一个家乡的老姐姐本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当差,如今随着主家路过安州有些事耽搁住了行程,今儿来了家里,说起有个经年的老病儿,俺娘就提起了叶大夫,就,就,那个……”说着颇有些不好意思。
棠梨就明白了,知道必是大勇娘跟她的老姐妹儿夸口说自己的医术好,那老姐妹儿便想让自己过去诊治诊治,黄大勇人实在,才会不好意思开口,想到此,便道:“我正说要去瞧瞧婆婆的,如此倒正好。”
黄大勇大喜,忙道:“那叶大夫快上车,俺娘要是知道叶大夫去,肯定高兴坏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上车去了,临山村不远,不大会儿便到了地儿,黄大勇家就住在村口,是个篱笆围着的小院儿。
停了车大勇跳下车就冲里头大声嚷嚷着:“虎子娘,叶大夫来了,快着烧水泡茶。”村里的汉子性子粗嗓门大,一嗓子半个村的人都能听见。
话音儿刚落一个围着围裙,头上包着青布的妇人从屋里快脚迎了出来,一边儿走一边儿道:“还用你说,知道叶大夫来,我这早早就把水烧好了,你呀别嚷嚷了,快把牲口卸了,家里头今儿可来戚(qie)了,是娘的老姐姐,你快着进去见个礼儿要紧,别叫人家说咱乡下人不知礼儿。”黄大勇点点头,利落的把牲口卸了,栓到旁边的草棚子里,棠梨已经进了院。
棠梨常来临山村诊病,有时赶上便在黄大勇家吃饭,因棠梨出来采药都是做男装打扮,穿的也极是寻常,故此虽跟黄大勇一家走的熟络,他们却不知棠梨的底细,只道他是安州城哪个药号里的学徒。
虽说是学徒,可棠梨的医术却让临山村的人很是信服,乡屯里的人朴实善良,即便认为棠梨是个小学徒,却都叫一声叶大夫,他们觉着棠梨这小学徒的医术,比城里那些药号里的大夫强多了。
猜着棠梨的身份,临山村的人便没有人再问底细,也没人怀疑,黄大勇一家子更是如此,加之棠梨在家吃饭的时候,也从不挑剔,粗茶淡饭依然吃的香甜无比,这让黄大勇一家更是欢喜,每次都热情的挽留棠里在家用饭,棠梨大多也不会拒绝。
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熟了,棠梨跟大勇媳妇儿唠了两句家常,大勇便走了进来,刚要往屋里去,便被大勇媳妇儿一把扯住低声道:“里头可是娘家乡的老姐姐,在大户人家府里当差的,那平日里见的都是贵人,你这一身土的乡下汉子,这么进去冲撞了可了不得。”说着把窗台的笤帚拿了过来,把大勇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儿,还给他整了整衣裳,才放他进去。
叶棠梨在旁边瞧着暗暗好笑,果然那句老话儿说的对,宰相门人七品官,莫说宰相家看门的,就是这大户人家当差打杂的,也是老百姓眼里了不得的贵客啊。
大勇媳妇儿见棠梨的神情,忙道:“叶大夫可别笑话,咱乡下人没见过啥世面,俺是怕虎子爹给俺婆婆丢人。”
棠梨笑了:“大勇叔人好心善,又能干,不会丢人的。”说着也跟着大勇进了屋。
一进去就瞧见东屋的门帘子已经打了起来,窗边儿炕上盘腿坐着两个老妇人,东边那个穿着粗布衣裳胳膊肘打着补丁的是大勇娘,西边炕头坐着这个眼生的婆子,身上一身半旧衣裳,外头还套着一件儿夹棉对襟长坎肩,虽都是半旧的,却是绸子面儿。
棠梨暗道,果然是大户人家不一样,这底下当差穿都是绸子衣裳,且这婆子瞧着细皮嫩肉,甚为精神,要说比大勇娘小个十几岁也有人信。
棠梨的目光落在那婆子的手上,暗道,从这婆子的气势来看便不是什么大人物,大约也能管些事,棠梨打量人家,人家也一样打量她。
只不过这婆子打量棠梨两眼,便忍不住开口道:“老妹子,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叶大夫?”语气中的失望掩都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