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是给派出所民警送回来的……
康昭手中烟灰积了长长一段,此时忽然颤颤下落,散了一地。
罗伊芸高中也没再上,被父母赶出外省打工,同年冬天回来,人变胖许多。
次年春天,罗伊芸变成“罗疯芸”。
嗒的一声。
茶缸搁到手边矮几。
水面涟漪未止。
土星环望着那只茶缸出神。
“给她伤害最大的还不是那个男人,而是她的父母。贫穷却又爱面子,伊芸原本是他们改善家庭的希望——”
土星环忽然摇头,往事不可追般笑笑。
“我们当年初中同学,已经走掉好几个,车祸、癌症,甚至自杀,有几个还老年痴呆,中风,半身不遂。其实从好处想,伊芸现在也挺好,不用操心婆媳矛盾,不用烦恼儿女婚嫁,没有几个人到这把年纪还能像她一样天天开心,对不对?”
土星环再回过神,眼前跟罗伊芸年轻时有几分相像的男人已经不见人影。
康昭神思渐渐凝聚。
也许三十年前,没有电视,小道消息通过众人之口,成为村民茶余饭后的闲谈,也像他如今饭后看别人的新闻一样。
孔玫出声,让保姆阿姨去一样什么东西。
然后坐到康昭旁边。
康昭工作以后,母子俩坐一起看电视成为奢侈。
外头传来铁门自动上锁的声响。
孔玫拿起康昭刚放下的遥控器,调低音量。
母子间默契犹在,虽一言不发,彼此间举动与神色早已默默铺垫好开场白。
孔玫说:“土星环跟你说了。”
康昭眼睛仍盯着电视,声音低沉压抑。
“还有谁知道?”
孔玫补足土星环特意的留白。
核心的部分,始终要由最亲密的人剖白。
康树洋那天巡山,先发现灌木丛里的罗伊芸,后来镇派出所所长接手这桩案子——所长后调任至政府,当上镇长,现已退休。
罗伊芸一晚没说什么话,被父母接走时还说了一声“谢谢”。
罗父罗母早就不想送女儿上学,想让她早点打工挣钱,给病弱的弟弟攒老婆本。
出了这档子事,更怕累及家门清誉,罗父罗母对整件事讳莫如深,极其不配合调查,几日后便将罗伊芸送往外省打工。
线索生生断掉,案子悬到如今。
同年冬天,罗伊芸只身回来,没多久一个人变成两个人。
罗父当夜便把孩子处理掉……
传统而封建的村庄,密结如网的人际圈,一个少女未婚生子,何等伤风败俗。以后谁还敢嫁进罗家的门。
——孔玫只是简单陈述,没添油加醋评价,甚至很少正面提及那个意外来世的孩子。康昭代入罗父视角,很容易还原弃婴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