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就直接拖下去拷打,打到你知道为止!”
华阳站起来身来,居高临下地冷望着那脸色苍白的女子道:“除了这事,再好好想想平日里武安侯在你那里见过何人、提过何人,可有见过他的一些信件折报,都写了什么,若说不出有用的事情来,你这卑贱污脏的无用之人,今日就得死在这里。”
华阳大长公主威名在外,原本听到“拷打”二字、脸色瞬间苍白的年轻女子,情知自己今日怕真走不出这里、一世以此为终,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更甚,她回想自己这卑贱一生,处处身不由己,纵是身为头牌,多少子弟捧着金银来找她时,也不过是在受人欺凌,唯有在清平街的这些时日,是真正做了自己,可这自在的时日,今日就要到头了……
心中的苍凉与不甘,令珠璎挺直恭顺的脊梁,一直恭谨低垂的眸光,也静静望向了华阳大长公主,嗓音清泠,“奴家是卑贱,殿下要奴家死,就如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可古语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奴家是蚂蚁,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蚂蚁往身上爬多了,咬起人来也是疼的。”
华阳大长公主听这贱人还敢顶嘴,一声冷笑,正要命人动手,忽听外头侍女传报:“公主殿下,皇后娘娘驾到!”
第188章皇后
人有求生本能,珠璎早闻听当朝皇后娘娘性情仁善,不似其母华阳大长公主悍烈,在被两名仆妇夹拖往偏房带走时,起先假意顺从、并不挣扎,在听皇后娘娘凤驾将近时,突然用力,推开那两名仆妇,疾跑向前,高呼“皇后娘娘救命”。
尽管很快又被制住,但皇后娘娘如她所盼,注意到了她,向她走来,问发生何事。
珠璎急将方才之事说出,道华阳大长公主要拷问她武安侯之事,可她确实一无所知,皇后闻言沉默片刻,看向华阳大长公主道:“母亲放她回去吧,若明郎真的有事情瞒您这个生身母亲,又怎会对一相识不久的女子毫不设防,定会瞒得更加严密,她什么也不知道的。”
华阳大长公主知道女儿说的有理,可她心中一腔怒郁之气无处发泄,这个珠璎,方才还敢那般顶撞于她,怎能这般轻饶了她?!
皇后看母亲迟迟不松口,轻道:“母亲只当为女儿,积积福报吧。”
华阳大长公主见爱女这样说话,又想到待会儿与女儿的一番密谈,得母女同心才好,不能这会儿就拂了她的意愿,遂难得地改口吩咐仆从道:“罢了,把这珠璎赶出府去。”
她也懒怠再看那卑贱之人一眼,屏退诸侍,挽着女儿的手,踱入内室,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抚着她清瘦的脸颊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为何突然回来……
……为这十几日里,圣上与温蘅,突然病倒又突然病愈?……为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圣上中毒甚至驾崩的流言?……为她前往建章宫探望,母后的心腹近侍,竟将她劝拦在外?……为她在圣上病愈后,如前去向母后请安时,母后看她的眸光中,所隐着的深深悲悯?……为她在遇见嘉仪时,嘉仪无来由地说了一句,“姑姑是姑姑,皇嫂是皇嫂”?……
她是困在长春宫中,什么也不知道,是“坐井观天”的人,可她有眼睛,有耳朵,有感觉,周遭的每一点细微迹象,都似是蝴蝶翅膀,轻轻扇动着,汇成狂风,令形势在往某种方向转去,一个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她将母亲先前的话想了又想,将近来之事想了又想,心底已隐隐有了答案,却还是残留着一丝希望,想听母亲亲口告诉她。
皇后轻握住华阳大长公主抚面的手,抬眸静望着她的母亲问道:“女儿想问问母亲,陛下突然生病一事……”
先前是怕女儿突然心软,坏了她的大事,遂将计谋都瞒着她,不叫她知道,事已至此,也再没什么可瞒的了,华阳大长公主轻叹一声,将秘令陆惠妃下毒事败一事,全盘托出,语气沉重道:“如今武安侯府附近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扑上门前,或是监禁母亲,或是将母亲投入天牢,抑或,元弘那厮,直接下旨赐死母亲……”
“……不会的”,皇后声音微颤道,“陛下……陛下他不会的……”
华阳大长公主闻言冷笑,“他元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为了给他那个宠妃温蘅翻案,更是什么都做的出。”
皇后仿佛不理解“翻案”二字的含义,怔愣半晌,艰难启齿重复道:“……翻案?”
华阳大长公主望着这样的女儿,虽深叹了一声,但叹声中并无半丝悔意,“当年母亲与定国公府水火不容,斗得你死我活,非常时候,自是得用非常手段。”
握手掌中的指尖,倏忽发冷,华阳大长公主握紧女儿的手道:“当年若不是母亲和你父亲赢了,胎死腹中、抑或流落在外、受苦受难的,就是你和明郎,朝堂上的事就是这般,胜者为王,至于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她叹息,“你嫁人离家太早了,没在母亲身边多待几年,若长到十七八岁再离家,在母亲身边耳濡目染几年,定不是现在这般,性子比起母亲,倒像你那婆婆太后。”
皇后沉默片刻,像是一定要听到准确的答案,又低声问出了口,一字字说得缓慢,如沉滞在唇齿之间,“……所以,定国公府谋逆案,真如传言所说,实有冤情……?”
华阳大长公主也不瞒她了,直接道:“元弘已暗查许久,当年涉事人,也一个个地被抓,他是非要为温蘅洗清此案,非要置母亲于死地不可了……此事难有转寰之机,除非……”
华阳大长公主微微一顿,牵握皇后的手更紧,深深望着她,一字字冷沉低道:“元弘暴毙。”
皇后唇如胶粘,听母亲深深叹息,“只可惜母亲一再事败,现下已是一败涂地,只能坐着等死,再无反击之力了……”
母亲怜爱望着她的眸光,蕴满慈情与不舍,“也许,这就是我们母女,今生今世,最后一次见面了,母亲这一世,就要到头了,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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