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拿了药,趁她微微歪头将口鼻挪出来呼吸时,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自然是想往外吐,不过邺无渊的手倒是快,只用一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阻住了她往外吐。
药效很快,她扒在他身上,脑袋埋在他颈侧,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随后,就听不到了。
身体逐渐变得更软了,邺无渊放置在她背后的手还在轻拍,另一手却抓住她的手臂,一点点的从自己的肩上拿了下来。
她手指都破了,就为了死死抓住他的盔甲,细皮嫩肉的,极其可怜。
军医协助,总算是把人从邺无渊的身上给挪下来了。
身上少了个‘挂件’,邺无渊也不由的长舒口气。这会儿再看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乖的很。
军医好生的检查了一番,也确定她是被吓着了,并且吓得不轻。而且之前,身体虚弱,眼睛还未痊愈,这种情况下,生了香城城破的事。或许,也知道了家里人都被屠杀了,一时间心里头撑不住了。
只是他把阮泱泱送到蔚山大营这里短短半天的时间,在其他关口大营的几位将军也匆匆赶回来了。他们都是父亲的结义兄弟,也是阮正的兄弟。
皆得知了香城的事,知道了阮家只剩下了唯一的妹妹,全部赶了回来。
夜幕降临,邺无渊坐在帐中,任匆匆赶来的诸葛闲给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这伤口看起来实在是‘不光彩’,一口牙印,瞎子也看得出是被咬的。当然了,牙印可不止这一处,再往他脸上看,那可真是排排队列。
只不过,那些也只是红了而已,并没见血。
诸葛闲十分娴熟的处理着,涂药,也不见这邺无渊动弹一下。
稍稍瞥了他一眼,谁想他面色轻松,隐隐的,还带着些许笑意。
“这么多年,终于有女人敢对你下嘴了,这么愉悦?”看似不怎么感兴趣的问,其实就是在调侃他。冲锋陷阵,伤了无数回了,哪回都能称作军功,可这一口女人牙印算什么?算不算丑闻?
“是啊,不止敢对我下嘴,还缠抱了大半天不放。”邺无渊接着说,表情倒是没变。实际上,他眼下回想的,还是在城中,她朝着他跑过来的画面。
“得趣儿了?”诸葛闲还问,一副医者关心众生的模样。
“我就是想知道,待她清醒了,回想起自己做过的这些,会如何羞愧。”此时,他眼睛里真浮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只不过,他想错了,这个叫做阮泱泱的姑娘,真是太奇怪了。
她昏昏沉沉的在帐中睡了几天,待邺无渊从别处又来到蔚山大营时,她才是刚刚醒来没多久。
而且,她就那么坐在床上,微微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好像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其他人说话。
他还穿着那日的银甲呢,这回,她好像真的没看见。
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理,像傻了,可军医和诸葛闲都查看过,没傻!
趁着父亲没在帐中,他越过正为她切脉的诸葛闲,伸手在她挥了下,她眼睛都不眨的。
又不死心的反手以食指指背的骨节敲了敲自己身上的银甲,出略显厚重的声响,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只可惜,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呆坐那里,像个假人儿。
“别浪费力气了,她这是惊吓过度,且得时间缓过来呢。这营地里也不适合养病,趁早把她送回盛都去。人到了你家,跑也跑不了。”诸葛闲起身,老先生似得说道。
邺无渊扫了他一眼,沉了音调,“不要胡说八道。”
诸葛闲真是想笑,边收拾药箱边幽幽道“既如此,那不如把人送到我老家去。族里亲戚哪家都有大夫,最会给人调理身体了,少将军觉得如何?”
“你们家的大夫,比御医还神?”淡淡回怼,明知诸葛闲不服气御医,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鄙视人家。
“认识了这么多年,今日才知,将军不入武行,做言官也必然能大展宏图。”提着药箱,诸葛闲说完就走,被气着了。
邺无渊没再吱声,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呆坐在床上的人,也不得不避嫌离开了军帐。
见了她这一次之后几天,她就被送回盛都了,住进了他的家。
距离如此遥远,可关于她的事儿,他都知道。
知道她恢复了,并且,本来就是个极其聪明又知礼的姑娘,母亲很喜欢她。
知道她曾被二房看不起,笑她是从乡下来的,她根本就没所谓,却真把他给气着了。
又知她开始帮助母亲治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服气。
家中何事,她都能处理的极好,母亲也好似终于歇了下来,有人代她分担了。
唯一有问题的是,她唤母亲为大嫂,这辈分……
战场厮杀,刀剑无眼,每时每刻,所有人的头上都恍似悬着一把剑,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他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也是在这期间才现,每每收到了盛都送来的信件,看到了她的情况,他真是难得的轻松了下来。
他想,他是爱慕她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从香城城破那日,她踏过流着血的尸体和碎石瓦砾,满目疮痍的废墟成了她的背景,朝着自己跑过来的时候,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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