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起的唇上扬了些许弧度,他看着她,动也不动。身不动,眼睛也不动。
趴伏在那儿的阮泱泱有那么片刻,好像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自己,她眉头动了动,随后眼睛又掀开了些。
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就是一个很高的人影矗立在军帐中,她放置在脸旁边的手一动,然后身体就卷着被子往后退。
自然瞧见了她那动作,邺无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后退。那行军床不比寻常的床,她只那么一退,被子就滑落下去了一半。
“是我,别怕。”两步上前,他伸手抓住了被子一角,然而也只是抓住了被子而已,阮泱泱已经挪到了床边沿。
哪有那么利落的身手,她得益于自身没那么重,短短掉落,砸在地上,倒是也没怎么疼。
只不过,姿势不太好看。
躺在地上,一半的被子垂坠下来,阮泱泱就那么看着从床那侧越过来的邺无渊的脸,“这么叫人起床,可不太厚道。这是床不高,我自身又不重,否则再加上一些高度,根据重力公式计算,我就可能骨折。你赔得起么?骨折的话,即便最低被鉴定为轻伤,你也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还得赔偿我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等等。叫醒方式千千万,你有多种选择,出门不谨慎,亲人两行泪,已经是成年人了,你得控制自己。”
她就那么躺在那儿噼里啪啦,语气严肃却也很温和,就像个老夫子,在给自己的学生上课。
邺无渊双手撑在床上看着她,几乎都能瞧得见他头顶上一个跟着一个冒出来的问号,迷惑不已。
吱嘎!
他撑着的床忽然出清脆的响声,邺无渊回神儿,立即直起身体,但已经晚了。明明这一整晚都很好的支撑了阮泱泱的行军床忽然间断了一条腿,然后它就朝着一侧栽了过去,砸在地上出砰地一声。
至始至终,阮泱泱都躺在那儿没动作,倒是眼睛闭上了。
浆糊一样的大脑开始重启,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声响,下一刻她就被扶起来了。
“泱儿,没伤着吧?”一只手把她的乱拨开,对上了她的眼睛。
“将军,我睡了一夜,那床都好好的。你这大早上的忽然跑进来,就把我的床弄散架了,我希望这事儿不要传出去。若是被人知道了,就肯定是你说的。”她这回脑子清楚了,顺便站直身体,扒拉一下散落在自己脸上的丝。
很明显瞧见了他脸上的尴尬,十分之明显。
阮泱泱不由嘴角抽了抽,看他尴尬,真不容易。
就在这时,小棠和小梨端着水从帐门外走进来,谁想到进来就瞧见这画面,床塌了!
两个丫头目瞪口呆,然后就要往后退。
“别走。过来把这里收拾了,这床太不结实了。”阮泱泱转头看向她们俩,这种时刻,还是有她们在比较好。
两个丫头噤声,迅的放下手里的东西,然后跑过来收拾。
“这回若是传出去,也不一定是我宣扬的。”邺无渊双手负后,在那两个小丫头进来的时候,他就松手了。
“她们俩的舌头没那么长,但凡外传,就是你宣扬的。”绕过坍塌的床,阮泱泱走到屏风旁将披风扯下来把自己裹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在转动,这一大早的,邺无渊趁着那俩小丫头不在,跑到她这里干嘛?
邺无渊似乎很无奈,“今日一大早,在香城的人来禀报,湘南和郡王府派人过来了,对于擅闯边关重地之事,要郑重的赔罪。”好像一瞬间穿透了她的脑袋,看穿了她的内心。
“这么快?怕是有后续,是不是这赔罪了之后,要要求你做什么呀。”转过身来看他,随着他一同走到了桌边坐下。
“魏小墨当初在香城出现,又在我们家停留过,这事儿是真的,怕是他们也知道。而且,此次和郡王府派来的人可是相当有分量,郡王妃的亲弟弟,在湘南,颇有分量。”邺无渊坐在了桌边,顺手拿起小梨刚刚放下的茶壶,给阮泱泱倒了杯水。
在他对面坐下,阮泱泱看着他,他明明没什么表情吧,但就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就是个猴儿,精的要成魔了,指不定心眼子里在计算什么呢。
“派了个自家亲属来给你赔罪,听起来倒是很有诚意。只不过,我觉得和郡王自己来赔这个罪更有诚意,毕竟他给边关重地带来了一些麻烦。作为在湘南那处可以呼风唤雨的人,在东疆,他也算不得什么。再看将军似有不屑,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是什么?”歪头看他,很想知道这人为啥卖关子。
盯着她,邺无渊想了想,随后道“和郡王的确是想当面向我赔罪,只不过,他的赔罪摆的排场特别大,邀请我前往湘南。”
一听这话,阮泱泱也跟着眨了眨眼睛,丝落在了眼皮上,她从披风里把手伸出来,将那根丝拨走,随后她就笑了。
“将军,和郡王府,是不是有没出嫁的小姐啊。”笑盈盈,她的笑是由内而外,真的开心。
邺无渊始终在盯着她,随着她说完话,眼神儿明显冷了几分。
阮泱泱却是不以为意,她拿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口水,点点头,“将军不想去就算了,不过,堂堂的郡王亲自设下宴席给你赔罪,想必还是很好看的。”当然了,如果这和郡王除了好色之外毛病不大,家中的小姐又比较有趣的话,见一见可以嘛。
唉,这邺无渊的终身大事,还当真是全国上下都知道,那么多人惦记呢。
作为一个有权有钱有颜有军队的‘大龄’未婚男,找个媳妇儿这么困难,怕是所有人都难以理解。
其实阮泱泱这个时候倒是不难理解他了,只是不太理解住在皇宫里的那一位,那么热心,怎么就不给他钦点个媳妇儿呢?匪夷所思。
看她那高兴的样子,比天上掉下来一坨黄金还高兴。
邺无渊深吸口气,随后起身,本迈出去了两步要走,却又猛地停下了。
后退一步,他站在了阮泱泱身边,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朵。
他压低了声音说了些什么,阮泱泱的脸也在瞬间白。
说完,他就走了。
阮泱泱坐在那儿盯着一处,缓缓的咬住了嘴唇。
“小姐,这床得换了,断了一条腿,怎么也不能用了。只不过,这床也不老旧啊,哪儿这么容易就坏了,看来还是将军力气太大了。”小棠把拿着那断了的腿儿,小脸儿上都是诧异,这得多大的力气,能把这么粗的腿儿给弄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