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驾马车的粗汉坐在一旁喝粥,呼啦啦的声音骤然断下,他愣愣地抬着头看向秦鹿与梁妄,似乎是不知晓接下来要如何才好了。
这两日粗汉帮着秦鹿与梁妄采买物件,又驾马车,明里暗里都表示想在梁妄身边寻个差事,免得和混乱世道下,他独自一人无甚生趣。
即便梁妄没有开口答应,这粗汉也当自己是梁妄与秦鹿的下手了,此番看向秦鹿与梁妄,便是想让他们开开口。
如若敌国已经攻到清平,那良川还待得下去吗?
如若良川也待不下去,那他们去哪儿?
桌上清粥小菜几样,窗户半开,大寒将过,化雪也是前几天,这回不怎冷了,初升的太阳照在街上,行人匆匆。后头街道上有个人挂念着这家掌柜的,特地过来说一声,他们方才已经去过州府的府衙了,早已人去楼空,就连下人也早早打发走了,屋里一样值钱的东西都不剩。
那人没进客栈,只喊了声道:“听他们说,异国攻入清平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儿!这一路过来不少人都投降了,南都城的大门敞开着走!咱们再不走就怕是来不及了!”
世事如浮云,当年秦虎秦鹿以命抵抗护下的南都城,而今却成了大开城门供敌国攻入的卖国耻辱。
秦鹿放下碗筷,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猫儿果然还是喜欢梁妄,两只都窝在了他的腿上,方才还喵喵直叫引梁妄看去,现下便安静了。这处静默,秦鹿捏了捏拳,恨不得招兵买马,再与对方打上几年,可冲动与一腔热血,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她朝梁妄看去,问了句:“王爷,我们去哪儿?”
梁妄半垂着眼眸,叫粗汉把马车牵来,又起身将两只猫儿赶走,那猫儿聪明,转而立在了一旁凳子上也不跑,愣愣地盯着梁妄。
秦鹿慌张,梁妄看得出来,他站立在秦鹿跟前,让她侧过头轻轻靠在自己的怀中,掌心安抚地摸过秦鹿的头顶,轻声道了句:“你不是说,想去燕京吗?或许核桃云片糕没了,但烟西台应当在。”
说完这话,梁妄又问她:“你去过燕京几回?”
秦鹿仔细想了想,一只手也数的清,她每回去燕京,都是为了正事,还从未有机会认真逛逛燕京的街道,也没机会看看真正的皇宫长什么模样。
梁妄道:“本王带你上烟西台瞧瞧。”
燕京皇城中,最高的两处,一个是柳东阁,一个是烟西台,当初砌这两台时,西齐皇帝还信仙,觉得楼砌得越高,便离神仙越近,后来那处多为赏花赏月,观星观景所用。
“良川,咱们不去了吗?”秦鹿问。
梁妄道:“不去了。”
秦鹿本想点头,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便道:“还是得从那儿过一趟的,咱们许多物件都放在了良川梁王府中,我舍不得。”
梁妄问她:“有何东西是花钱买不到的?”
“千年墨。”秦鹿道:“你也就肯用这写字,其余墨块你都嫌差,别以为我不知晓,当年金风川送的几块小墨早早就被你用完了。”
梁妄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你不提,本王都快不记得这墨是从谁处买来的了。”
秦鹿伸手摸了摸头顶,又道:“还有……一副字帖。”
“是何字帖?”梁妄跟着想了想,道:“张家字帖的确好,但也不算罕有,白家字帖如今就本王那儿有一副真品,损了的确可惜,剩下的便是狂草集尚有收藏价值,但内容枯燥,都是写陈词滥调的词句。”
秦鹿道:“那个百句贴。”
梁妄一怔,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什么百句贴。
此时粗汉牵着马车走到客栈前,梁妄放下银两,拉着秦鹿一同上了马车,两只小猫跟在后头喵喵直叫,被粗汉小心翼翼抱起,放入了马车旁拴着的棉布篓子里,篓子上头用笊篱盖着能通风,却不冷。
马车将从清平离开时,梁妄又问了秦鹿两遍何为百句贴,秦鹿犹犹豫豫才开口:“上一回去燕京,是替周家解决供祖之事,不知王爷可曾记得与我逛过一次诗会,楼中二层挂了一副字帖,模仿的是王爷的字,上头写了足足有上百句诗,可不就是百句贴?”
“那……”梁妄忆起,一巴掌朝秦鹿的后脑勺上拍了过去,道:“那是江旦所写!要它作甚?!”
“那不是江旦写的。”秦鹿急忙道:“那是王爷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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