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门前有个石碑,叫林家村,林家村就靠在州水城的边上不远处,站在林家村后的土丘山头上,还能看见远远的州水城成一条平线,立在阳光下。
一望过去,尽是荒野。
林家村里的鬼魂都堆积在这处,门前巷尾都是尸体,这里的尸体大多只是平民百姓的了,异国人只有几个,似乎进来只是为了抢夺粮食的,一小包的碎米撒了一地,许多人都是一瞬死亡的,但也有的人死相不太一样。
林家村不大,秦鹿与梁妄于村子口分开两边走,两人时不时还能透过房屋与房屋之间的缝隙瞧见彼此。
起初秦鹿看见的,都是被鬼魂戾气所杀的人,但走到了后面,却见到不一般的死法。
有两个壮年男子的背后是被箭矢刺中,一箭穿心而死的,在那个男子的对面,还有倭国人的尸体,也是如这般死法。
秦鹿走到尸体边,看了一眼那箭,这些箭都不是打仗的人所用的专门定制的金属头的箭,而是树枝削出来的,树枝的后头有六个分叉,箭身平滑,秦鹿用脚将那个倒地的人翻了个身,便见树枝穿过了他身体的另一边,枝头还有三处倒刺。
削这个树枝的人,一定极擅长用弓箭,而且准头很足,一根箭便能杀死一个人,周围也没有多出其余没射中的箭矢,树枝也未被他取回去,可见杀人时,这周围还有其他人,他不方便露面。
秦鹿仔细观察了这几具尸体后,便对着另一边喊:“王爷!”
阮红红听见这声,突然一颤,秦鹿目光一滞,慢慢看向身侧的女孩儿。
只见阮红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几个人背上的箭,一双手揪着棉袄袖子上的绒毛,地上已经落了好几挫软毛了。
梁妄从另一边走来,立在尸体边上又嫌弃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自入村子以来,他抬起遮住口鼻的袖子就没放下来过,只需瞥一眼,梁妄便道:“三尖六翼的箭矢,当是军中将士所为。”
秦鹿仔细回想,似乎在哪儿见过这种箭,但如今天赐里的将士已经不用这种三尖六翼的箭了,早许多年前,秦鹿还在世的时候,偷偷去找过梁妄几回,都没成功,其中有听说天赐派人刺杀西齐皇帝,那一队刺杀队伍所用的箭,便是这种。
秦虎为了了解敌情,派人跟过那些刺杀队伍,没敢起冲突,只是捡了对方的兵器回来研究,三尖六翼箭矢是纯铁打造,一旦刺入,便难以拔出,即便是没有刺中要害,只要连在胸膛附近,多半是必死无疑的。
只是造价太高,也太费事,后来天赐王朝的将士都用金属头的箭,能用这种箭的,大多都是很多年前军中氏族留下来的人。
梁妄又道:“天赐几乎抛下了对州水城之外所有百姓的生死,不太可能派人专门来此就为了杀几个倭国人,这人要么是逃兵,要么……就根本不列在军中。”
“王爷那边有无这种死法的人?”秦鹿问。
梁妄摇头,更坐实了猜测,若真是天赐派来视察的兵,不会单打独斗,但瞧这射箭的准头,一看便知训练有素,不是兵,又是什么?
林家村里除了这一处古怪,其他的便与田粮镇一般无二了。
这处血腥味太浓,梁妄不愿多待,反正都没有活着的人,也没有有意识的鬼,问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出了林家村之后走了一段路,梁妄才能呼吸新鲜空气,飘过脸边的风是冰凉的,三人到一旁稍作休息时,秦鹿拉着阮红红走到一侧,问她一句:“方才那几个人是谁杀死的,你知道吗?”
阮红红一惊,连忙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秦鹿扯着她的袖子晃了晃道:“我这袄子上的绒毛都被你给揪秃了,你还说不知道?”
阮红红将手缩在了袖子里,抿着嘴道:“我……我不能说。”
“是你爹杀的?”秦鹿见她表情与第一次她问话时一样,便猜测。
阮红红就是个小姑娘,似乎一直被人护得很好,没有心眼儿,一下就被秦鹿说中了心事。
“你不是要找你爹吗?如今得了线索,你还不快将关于你爹的事都说出来?否则线索断了,即便我与我家王爷再想帮忙,也帮不了你。”秦鹿想了想,还是决定骗骗对方:“你知道你自己已经死了,是鬼了,鬼魂在这世上是留不久的,至多……七七四十九日。”
秦鹿问她:“你是何时死的?”
阮红红苍白着脸摇头。
秦鹿又说:“依我看,你死了大约有半个月了,那对于你来说,就只剩下二十多日的时间,时间一过你便要去投胎转世,若是这二十天都没找到你爹,那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阮红红的表情更苦了,秦鹿再接再厉,问:“那个余劲佟,究竟是何身份?”
阮红红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雪地上,不远处的梁妄朝这边看来,便见秦鹿蹲在阮红红跟前,认真地看向对方:“村子里的那几个人,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能不抓走他吗?”阮红红的眼眶都红了,她哆哆嗦嗦道:“余大叔他是好人,他杀的人都是坏人,如果我告诉你,你能不抓走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