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与灵不同,颜姬为妖出生,却将要修成灵,她能从妖变成灵的契机,也是由聂彦而起。
关于以往旧事,颜姬知晓聂彦恐怕早就不记得了,但她却一直记在心上,记了许久。
后来的话,大多是颜姬在说,聂彦在听。
几十年前北方安定,皇帝大寿前聂家便一直往燕京递交奏折,希望能为皇帝祝寿,后来皇帝批准了,当时的聂将军带着自家还未到十岁的公子入了京。
皇帝的寿宴办得很热闹,京中街上的人多了数倍,许多都是地方官员带了礼来为皇帝贺寿的,当时在北漠长大的聂小公子,从小习武,满身正气。
一只方才渡劫后的珍珠鸟正在树梢上休息,却被燕京里某个大官家的小公子用网给捉了下来。
那公子胆子大,身边还有一只从小伴养的狼狗,珍珠鸟在网中无法飞走,狼狗还龇牙咧嘴地对着它吼叫。
牵狗的公子指着网中的珍珠鸟说:“这小麻雀还不够本公子家的威风塞牙缝儿呢,威风只要一口,就能把它给吞了,毛儿都不吐的!”
说完这话,那公子对着几个友人道:“不信啊?不信我让你们瞧瞧!”
说着,他放了牵着狗的绳子,狼狗咆哮了两声,尖利的獠牙就要朝珍珠鸟过去,网中的珍珠鸟无法躲避,只能扑扇着翅膀挣扎。
聂公子老远就看见有人捉鸟玩儿,在北漠,飞在天空的不论是鹰还是雀,都备受尊重,它们是自由的象征,加上那看上去便长了一张恶毒脸的小公子纵狗伤雀,实不能忍。
聂公子挣脱了父亲的手,举起腰上的木剑就朝那条狼狗过去,他大喊一声,没把狼狗吓着,反而把牵狼狗的小公子给吓到了。
后来两方父亲一见,原来大家都是认识的,聂将军带着聂公子来京为皇帝祝寿,那牵着狼狗的小公子就是燕京礼部尚书的小儿子。
跟着礼部尚书一同过来的十几岁的丫头见自家的小公子哭得厉害,连忙过去哄着,两位大人侃侃而谈,家中小孩儿也没管了,小小年纪的聂彦扯开网,想要放飞珍珠鸟,却发现珍珠鸟的翅膀被细网缠绕了一圈,已经受伤了。
它自己试着飞了几次,几次都摔了下来。
聂彦便将珍珠鸟偷偷放在了自己的袖子里,等聂将军与礼部尚书谈完,他便跟着回去。
后来那只鸟,就养在了聂彦的屋子里,聂将军来燕京没有府邸,住的是客栈,客栈后头的小院子里有一树桂花,十月的天开得喷香,金灿灿的小花儿藏在了叶片之中,地面也落了一层。
聂彦不懂得怎么照顾珍珠鸟,只能每天给它米粒,喂它喝水,两三日下来,珍珠鸟倒是能蹦蹦跳跳的了,但飞不久,聂彦让它去哪儿它就去哪儿,非常乖巧。
聂彦想要养下这只珍珠鸟,故而打算替它取个名字,十岁不到的聂公子还在练字,桌子上的白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聂彦想:“纸上有彦,二者相合便是颜,你看你的脸,两边红彤彤的可好看了,就叫小颜,也符合!”
珍珠鸟像是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一般,高兴地于纸上桌下蹦跳了好一会儿。
只是聂将军在燕京待不了多久,等到皇帝寿宴结束后,他又得回北漠,行礼整装好了之后,聂将军便来找聂彦,聂彦收拾房屋,却发现一直都养在屋中的珍珠鸟飞不见了。
聂彦想等,聂将军道:“再有灵性的鸟儿,那也不是人,伤好了便飞走了,天大地阔满是自由,哪儿还会飞回这客栈小屋里呢?”
聂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还趴在客栈的窗户前喊了好几声,然而珍珠鸟没有飞回来,聂彦也就失落地跟着聂将军一同离开了燕京。
小孩儿的失落,其实只有那几天,得了新的玩物之后之前的珍珠鸟便全然不记得了。他回到北漠之后,聂将军立刻送了他一匹马,骑着马于北漠黄沙里飞驰的聂彦,偶尔还能看见天上飞过的苍鹰,鹰之大,之凶猛,远是燕京树上的一只掌心大小的珍珠鸟比不上的。
珍珠鸟渡过狗嘴下的一劫后,在客栈养了几日,那日聂彦跟随聂将军入了皇宫与皇帝拜别,珍珠鸟的翅膀好了,本只打算飞出窗外玩儿一会儿,却听见街道巷子里有个小孩儿在哭。
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又牵着狼狗出来吓唬人了,跟着他一同出来的,还有尚书府里的丫鬟小云。
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不认得对面年轻的小公子是谁,小云却记得这是丞相府里的孙子,不能得罪,那狼狗被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怂恿后,疯狂地对着丞相孙子张嘴吼叫。
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原先也只是打算吓唬吓唬对方的,谁知道那丞相孙子一点儿也不怕,反而逗着狼狗,激怒了狼狗之后,狼狗挣脱了项圈冲了出去。
小公子吓了一跳,小云连忙冲过去拦住了狼狗,那狼狗见人就咬,啃着小云的腿不肯撒嘴,犹如疯了一般。
丞相孙子吓跑了,礼部尚书的小公子却也不敢动,小云的尖叫声不断传来,鲜血很快铺满了巷子里的青石路,小云受着狼狗撕咬,还对着小公子道:“公子快跑啊!这狗疯了,这狗疯了啊!”
小公子想跑,可又担心小云,他抹着眼泪只能哭,嘴里不断喊着:“小云!小云!威风你快松口!小云……”
巷子外街市上几乎没人,大家都凑那远处新来的杂技班的热闹了,天上飞过一只鸟,珍珠鸟落地,转瞬成了一道人影。
二十左右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截木棍,对着那狼狗就狠狠砸了过去,不光是为了救人,也是为了报自己先前被欺负过的仇。
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傻愣住了,那狼狗被猛敲了一下脑袋,嗷呜一声晃晃悠悠,顺着墙根跑掉了,唯有小云身上被咬了多处伤口,不知流了多少血,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骨肉翻离,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