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金露摇头:“我不常与人接触,便是说,别人也只会说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夏途在南都城内还算有名,如若许金露去南都城带着夏途转一圈,便等不到今日从秦鹿口中说出夏途的相貌了。
这么一想,秦鹿问她:“你与夏……你与外面那位,是如何认识的?”
许金露张了张嘴,说起这个,似乎陷入了不太好的回忆中,她眉心皱着,沉默许久才一声苦笑,道:“那已经是我……最落魄的时候了,爹娘过世,老宅也没了,大雨滂沱,一群恶棍打算欺负我,是他赶走了恶棍,我还误以为他是坏人,用竹竿打伤了他。”
许金露抿嘴,又说:“他就任由我打着,不说话,还带我去了个能避雨的地方,他不碰我,但离我不远,替我生火取暖,替我买吃的,替我治病,我们认识了好长时间,我才问他叫什么,他……他只在我手心写着,坏人。”
第76章澜城古籍:九
许金露握紧自己的手心,想起两年前发生的事儿,还觉得不太真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坏人大哥要对她这么好,起初心里总有顾虑,想着对方是否是贪图自己什么,但坏人大哥从来不向她提要求。
他怕抓着她的手,许金露会误会他轻薄于她,于是便戴着手套在她手心写字,那手套还是后来天热,许金露让他摘的。
他说许金露看不见,他不能说话,两个人很像,所以想要将她当成妹妹照顾她。
许金露庆幸,在自己人生中最不幸的时刻,天上还能再给她一道光,让她有所依靠。
许金露笑说:“他做饭……特别难吃,便是我这种吃过苦的有时都难以下咽,便是经过两年,厨艺也没见涨,家务也做不好,扫了地后凳子总是忘记放回原处,我时常能碰到,不过我已经盲了,这些事都是他来做,不能要求苛刻,已经很知足了。”
秦鹿见她提起夏途时,有些神采奕奕,与夏途在时她说话又不相同,夏途在,许金露多半都是收敛的,恐怕只有背着他说关于他的事,她才能如此高兴,就连那双盲了的眼,也显出了几分精彩。
“秦姑娘说,他还是个年轻男子,真的让我惊讶,也佐证了他的行径,有时冲动拉不住,做事也虎头蛇尾的,便像是从未干过家务活的富家公子,一点儿孤儿的影子都看不出来。”许金露说完,笑了笑。
“前两年天热,我随口说了一句想吃莲蓬,他便下池塘去采了,我听人说那里的水不深,但水下的泥很厚,人进去了一不小心陷在里头,是能淹死的,我拉着他他也不听,采了一大把上来,惹得隔壁家的黄狗一直叫,怪我们偷他们家莲蓬吃。”许金露抿嘴,像是松了口气:“原来……他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年龄。”
年龄相近,他们俩也都有同样的经历,许金露想起这两年一直都是对方照顾自己,心中生了些不忍,握着竹竿的手又紧了紧,轻声道:“不瞒秦姑娘,我原先……我原先想着,如若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等好了之后,就由我来照顾他的。”
“你、你要嫁给他?”秦鹿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许金露点头:“是,我心里害怕,怕他年纪太大,我们俩在一起会被他人说闲话,我心中绝无嫌弃之意,只是……只是悠悠众口,难免伤人。”
“现在我不怕了。”许金露笑着说:“便是我眼睛治不好了,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得出来,他应当也是喜欢我的。”
秦鹿有些惊讶,许金露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这话你可千万别与坏人大哥说,我……我不好开口,凡事,等从澜城回来之后再提。”
“好,我不说。”秦鹿答应。
许金露又对着梁妄的方向道:“还请这位公子也当什么也没听过。”
“我家主人定也不会说的。”秦鹿帮着梁妄应下。
那头梁妄尚且在摆弄连环锁,一双眼中都快冒火了,哪儿有心思听许金露女儿家的羞涩告白,烦躁之下,他掀开了车帘就要将连环锁朝外丢,手都举高了,想了想又拿了回来。
“主人居然有耐心了。”秦鹿见他又把连环锁收下来继续摆弄,惊讶地调侃了一句。
梁妄瞪了她一眼,嘀咕道:“以后不许买这种玩意儿回来,烦人。”
从许金露口中听说的夏途,与秦鹿眼中看到的夏途,还有齐杉所说的夏途,就像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三个人,不过有一点秦鹿倒是承认,便是这一路上好几日的相处中能看见的,夏途对许金露,确实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后来的几天天气倒是渐渐好转了,只是处暑一过,天气就凉了下来,越往洛川的方向走,吹在脸上的风便越寒。
白日还好说,早晚温差太大,夜里天凉,偶尔寒风吹过窗边,还能从缝隙里飘出一缕吹灭蜡烛。
在距离洛川只有两日路的小镇里,秦鹿遇上了谢尽欢。
谢尽欢是一路骑马追过来的。
梁妄沐浴时,秦鹿便拉着许金露一起出门,夏途自然跟上,三个人出了客栈打算逛一逛街市,如若碰见合适的秋衣也得买两件,谁也不知道去了洛川,山林降温会冷成什么样儿。
这几日许金露跟着梁妄走,倒是省了不少钱,不用自己走路,秦鹿还会拉着她一起用饭,梁妄不与他们一起,单独坐在另一桌,许金露只出了个住宿的钱,省下来的足够买两件防风御寒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