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杉顿了顿,又说:“那姑娘原先眼睛也是好的,出了意外才瞎,她爹娘也是因为那场意外才死的,她爹娘死前为了能让她好过些,曾口头答应了罗家让姑娘入府为婢女,姑娘长大了之后标志了些,不知怎么就被罗骏看见了,罗骏原先是找了几个人哄骗她,打算把她带回罗府的。”
“这等恶心人的事儿,你怎么能说得这般风轻云淡?”秦鹿挑眉,齐杉抿嘴:“富贵人家里的恶心事儿,多不胜数,见多了,便看淡了。”
秦鹿听他这般说,不自觉地回头瞥了一眼梁妄,梁妄抬起手假装看书,一双丹凤眼透过书边刚好对上了秦鹿一闪而过的视线。
秦鹿心想,梁妄以前也富贵,哪怕现在依旧是富可敌国,可他从未起过这些恶心想法,什么见人家姑娘漂亮就要把人家拐回去,并非所有富贵人都会如此做,说到底,不过是那人心恶罢了。
齐杉继续说:“夏途对那个姑娘用心得很,听说了这事儿,便提前将那姑娘带走了,害得罗骏在大太阳底下晒了两个时辰,罗骏知晓是夏途做的手脚,这才追着他到这儿打骂的。”
“这么说,那夏公子倒是干了件好事。”秦鹿说完,齐杉又道:“一件好事,哪抵得过他曾干过的千千万万件恶事呢。”
夏途曾是与罗骏一样的人,可想而知,也没少仗着家中有钱便为非作歹过,齐杉说,夏途见人家姑娘长得漂亮,带回府中的也有几次,只是手段不是哄骗,而是更聪明,先是动手脚让那姑娘家中负债,再自己出钱将人家姑娘买回去。
他的新鲜劲儿只有三天,玩腻了之后还把人家姑娘送回爹娘身边,城中厌弃夏途的人只多不少。
以前凡是得罪过他的,都遭不到好事儿,齐杉没得罪过夏途,不过是在私塾中读书厉害了些,先生拿他与夏途做了比较,夏途不会对先生动手,便找了另外的法子,让齐杉再没能上私塾。
他家境本就普通,哪儿敢与夏途作对,他爹知晓这事儿,去了私塾几次,那时夏家有官府撑腰,就是私塾的先生也不敢多嘴,齐杉便就一直在家中读书,偶尔帮着家里人做事了。
这么说来,齐杉也被夏途害过,讨厌他也属正常,见死不救不算过错,他还能站在一边想着等人家打够了他再去帮忙找个大夫,人品已算可以了。
小路走完,道路尽头分了两边,齐杉知晓秦鹿要出城,于是拱手作别,又朝马车内的梁妄看了一眼,梁妄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眉宇间显然不耐烦了。
秦鹿上了马车,打算与梁妄聊聊,才开口说了两句,梁妄便道:“你们俩的声音也不小,爷都听见了。”
秦鹿笑了笑,架着马车稍微走快了点儿,结果才走了没一刻钟,便看见前面道路正中间横着个人,一身黑衣服,风中传来了血腥味儿,光是看那个身量,秦鹿便知道那人是谁了。
马车再度被拦,秦鹿回头朝梁妄看去。
梁妄微微皱眉,道了句:“绕过去。”
秦鹿哦了一声,架着马车稍微走慢了些,免得等会儿踩到夏途,至于这人是死是活,就看上天的造化,但等会儿太阳高升,估计会热,如若两个时辰内没人过来,这人便要死了。
马车从夏途的身边走过,秦鹿朝他瞥了一眼,正好听见了他沙哑的声音,似乎是无意识般地喊了一声:“小鹿……”
秦鹿一怔,有些晃神,久违的称呼,却是出奇温柔的语调。
马车已经在路边上停下,她的手紧紧地拽着缰绳,再朝夏途的方向看过去,那人嘴角挂着血迹,奄奄一息。
车内梁妄叹了口气,道:“想管就管,下个镇子再将他丢下。”
“主人大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秦鹿说。
梁妄撇嘴:“别拿佛家那一套夸我。”
秦鹿又笑了笑,她跳下了马车,轻而易举地将人给抱上了马车,夏途看上去身量高,实则很轻,恐怕是家道中落的这两年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更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脸颊消瘦了进去,所以看过去,才会显得双眼更大。
闻到了血腥味儿,梁妄抬起袖子捂住口鼻,眉头皱成了个‘川’字,秦鹿赶忙将马车内的干花包打开,在梁妄的身侧挂了两个,勉强能散点儿花香味儿中和一下。
马车继续行驶,梁妄伸腿毫不留情地将夏途朝外踹了踹,然后望着秦鹿驾车的背影,动了动嘴唇,低声唤了句:“小鹿。”
骏马长嘶一声,两个前蹄高高抬着,马车剧烈晃动,梁妄两手扶着才勉强没倒,他瞪大了眼朝驾车的秦鹿望去,结果看见秦鹿通红着脸,耳尖如火烧一般,在阳光下呈半透明,那双杏眼睁大,明晃晃的。
秦鹿口齿不清道:“王、王爷你……你干嘛这么叫我?”
梁妄嗤了一声:“怎么?本王喊不得?”
“也不是……”秦鹿抿嘴道:“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这般叫我过,这……这都是我家里人才会这么叫的,就是我哥哥……后来也没这般喊过我了。”
“喊得就是了!”梁妄撑着眉尾,瞪秦鹿:“你好好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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