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让商稚言来看自己的电池组和开关。商稚言用仅剩的电路知识问:“串联还是并联?”
十多个电池组,十多个开关,不断拨开关闭,串灯便不断地闪烁。最难的不是制作电池组而是把串灯挂上外墙。自从上次俩人带谢朝来看过灯塔,谢朝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他常常到塔边溜达,渐渐发现这个塔人迹罕至,连守塔的人都没有,只在周末才有调试人员过来看看。他下午放学之后就赶到了这儿,怀里揣着钉子锤子,颤巍巍站在自行车后座上,一点点地挂好串灯。
“如果有足够高的梯子就好了。”谢朝说,“我本想把灯挂满灯塔,我再加一个定时的控制开关,这样我们在观景台那边也能看到,不必跑来这儿。”
“万一被人发现了,扯走了呢?”商稚言问。
“我还有后备的。”谢朝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黑魆魆的枯枝,把另一种串灯绕在树枝上。这串灯小而圆,珍珠似的,下面也依旧连着电池组,开关一拨,顿时亮起来,像停在枝上的无数小萤火虫。
微弱灯光照亮了谢朝和商稚言的脸,商稚言看见谢朝又笑了,他眼睛里有莹亮的细碎光芒和一个模糊的自己。
“送给你,”谢朝说,“……你和余乐的。”
余乐正好走过来,问:“那我的那份呢?”
谢朝指指灯塔:“这儿。”
余乐:“行吧。言言,给我看看你这个。”
商稚言立刻护在手里:“不。”
这完全是她的下意识动作。这是谢朝给她的,她可不想跟任何人分析,甚至让任何人碰。余乐盯着她看了三秒钟,咧嘴一笑:“这么土,给我也不要。”
他蹲在地上研究谢朝的电池组,灯塔上的光芒渐渐愈发微弱了,有点儿有气无力似的。谢朝和商稚言还在研究那根树枝。余乐偶尔扭头看他俩一眼,发现两人也没说什么话,就是呵呵傻笑。
灯终于灭了,只剩商稚言手里那串还亮着。三人收拾了现场,把串灯和电池全都拎走。商稚言手里的树枝还兀自发亮,她把它放在车篮子里。
余乐说得没错,这很土,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等待谢朝和余乐走上海岸时,风又变得冷了。她围着谢朝的围巾,并不觉得这冬夜是难耐的。世界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只有特别的人;所有带着非凡意义的物品,是经他触碰,被他加持,才与别不同。
她看到有几个陌生的青年也奔向了那片沙滩。“咦?灯呢?”他们问。
谢朝和余乐跑上海岸,大声回答:“没电咯!”
回家的路程有点儿漫长,三人又跑到海堤街吃夜宵。余乐给谢朝的圣诞节和元旦礼物也是笔芯,而且和商稚言一样是图案精美带香味的笔芯。他亮出自己的那份:透明管子黑墨水,是最普通的那种,这足以证明它们确实是赠品。谢朝给他的礼物一早就放在他桌上了,是一顶能盖住耳朵的厚帽子。他说余乐明年去北京面试肯定需要。
同华高中的自主招生推荐名单里,余乐是第一位。他成绩优异,课外活动和竞赛丰富,好几个国家级比赛都拿了奖,综合来看可能性最高。校内只有五个人报名了清华的自主招生,连谢朝都说余乐可能性最高。
两人要给余乐提前庆祝,余乐摆摆手:“别说,求你们了。现在初审是过了,还得笔试和面试。你们老提,我觉得不太行。”
“什么时候去考试?”
“下周五。”余乐说,“正好元旦。”
12月底,余乐告别商稚言和谢朝,由老师统一带队前往省城准备考试。这次招生考试在省城的学校设置了考点,余乐提前去熟悉环境,转了好几圈。
考试科目虽然也是四门,但与高考并不一样,中英综合总分200,数学和物理独立成卷,分值各100,最后一门理科综合分四档计分,用老师的话说,全是超纲题。
2号下午考完,余乐当天晚上就回到了家,他甚至还去上了晚自习。班上同学纷纷问他情况如何,有些报了其他大学自主招生的人更是打听得异常详细。虽然题目不同,但余乐可以跟他们分享氛围。
徐路悄悄告诉他,谢朝做了前两年自主招生的卷子,成绩非常惊人。
余乐趁谢朝外出,从谢朝抽屉里找出卷子,看完之后抬头发呆。
“谢朝这人……”他喃喃道,“真讨厌啊。”
一月份的期末考试也是全市第一次联考,谢朝再次登顶。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寒假——这样的定律在高三学生身上是不适用的。考完当晚立刻摆好教室桌椅,正常上晚自习。寒假的补课持续到大年二十八,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高三教学楼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紧张。
进入一月,最后的战役立刻变得极近。
商稚言告诉余乐,应南乡虽然不回复他信息,但两个女孩打电话时,应南乡会问余乐的情况,比如自主招生考得如何,比如现在是不是还成日胡说八道。余乐挠挠头发:“她是不是交了新男朋友?”
应南乡确实交了新男朋友,是她去北京集训之后的第四个。她很容易喜欢上别人,也很容易分开。第一个男友在第一次约会时穿了她讨厌的衣服品牌,应南乡转身就走。第二个是因为男孩讨厌吃茄子,第三个是同个集训班的同学,因为对方人体结构基本功太差,应南乡帮他改了两次图就放弃了这段感情。
现在这个同样是应南乡喜欢的类型,高大帅气的运动型男孩。但应南乡在昨晚的电话里开始跟商稚言抱怨男友发短信时连标点符号都用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