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访内容和平时家长会没有太大分别,只是更有针对性。数学老师夸了好几次商稚言的进步,连带着感叹余乐和谢朝的脑子太过厉害,掌握学习方法比拼命做题还重要。余胜寒更关心商稚言的情绪,建议张蕾和商承志多给她一点儿鼓励和肯定。
“商稚言是个非常好的学生,以前成绩上不去,不是她不懂,是因材施教,我们做得还不够。”余胜寒说,“现在是备战阶段,是储备军粮和武器的时候。家长和学生要拧成一股绳,来自父母的鼓励是最有用的,比老师、学校的鼓舞用处更大。”
张蕾笑道:“她从小就不太机灵,但有股韧劲,看准了目标就要拿十二万分的力气去拼。我们也鼓励她的,但就是怕啊,怕说多了,她盲目自信。”
余胜寒有些欲言又止似的,扭头对商稚言说:“稚言,我给你带了一份地理学习资料,你看看吧。”
商稚言知道他在撵自己走。她故意走得沉重,上楼开门关门之后,又蹑手蹑脚回到楼梯上。
余胜寒果然在聊她的事情。
“现在大部分孩子的问题不是盲目自信,而是盲目不自信。”余胜寒说,“现在的孩子压力比我们当时要大得多,而且心思也复杂很多。商稚言需要鼓励,她现在比高二进步太多了,是有能力冲刺一本甚至重本的。”
“这说明她以前学得不好。”张蕾说,“她要是能有余乐谢朝那样的脑子,也不至于高三了才开始发奋。”
数学老师在一旁补充:“哎,是这样的啊,文理科不一样,文科非常看中积累。比如第一次月考,排在前二十名的有十一个复读生,但是这次月考,只有两个还在榜上。越是积累得多,文科学生在高三的爆发力就越强。商稚言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她的知识正在形成系统,而一旦系统做好了,进步一定是飞跃式的。她现在的目标是进步的同时保持稳定,这需要家庭的关怀。只有稳定的情绪,才能有稳定的学习和成绩啊。”
张蕾和商承志都没有吭声,余胜寒又说:“很多时候,家长并不一定就真的了解自己的孩子。高三氛围紧张,家长也会受影响,这是学生和家长共同的战役。你们是后勤,学生要冲锋,我们是指挥。只有三方面都配合得好,才能出好的成绩。她需要你们的鼓励,就算是盲目鼓励也没有关系,商稚言不是那么容易飘起来的孩子,这种韧劲能保持住,是会受益终生的。”
片刻后,张蕾才慢慢道:“好,我们记住了。”
小猫跑到商稚言身边蹲下,它的小主人正坐在楼梯上,捂着眼睛,一言不发。
这一天晚上,商稚言埋头做题时,隐约听见张蕾下楼的脚步声。
第二日早晨,商稚言发现饭桌上摊着一份《浪潮周刊》,正是刊登着明仔报道的那一期。张蕾早早出门去仓库接货,商承志一脸神秘地告诉女儿,妻子昨晚戴着眼镜,细细看了许久《浪潮周刊》,尤其是崔成州写的报道。
她还给两个老同学打电话,问她们是否知道国内哪个学校的新闻系比较出色,她想了解了解。
“你第一次迎接高考,妈妈第一次遭遇下岗,这些都是考验。你很辛苦,她也不容易。”商承志低声说,“乖,不要哭。爸爸妈妈和你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我们能赢的。”
赢高考,还是赢负重攀山的中年人生,商稚言长大后才渐渐明白,或许两者皆有。那一天商稚言,忽然有了瞬间长大的感受。
她没有从张蕾身上得到的东西,是因为张蕾也从来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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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十二月和一月,是这个城市最冷的时节。
气温降低到十度以下,湿冷更甚,即便出太阳,室内仍然比室外还冻。寒意钻进屋子里,钻进人的衣服,对备考的学生来说,这是身心双重的煎熬。
商稚言现在开始羡慕余乐和谢朝做题看书的方式了。补课的地点从天台转移到余乐的小书房,屋子里烧着一盆火,有时候还会开小太阳,烤得几个人口干舌燥,唇上起了一层干皮。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冷。商稚言握着笔,觉得笔也是冰做成的,每写几行字就要歇一歇,揉揉手。余乐和谢朝则动作趋同地靠在椅子上,举着试卷和习题集,眉头微皱,在脑子里做题。
太羡慕不需要大量抄写的理科生了。商稚言不止一次跟他们抱怨,余乐拿出自己私藏的热水袋,谢朝脱下大衣:“那你穿我这件,比较暖。”
谢朝已经回家去住了。商稚言和余乐只知道他的继母住了院,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情。总之在班主任去谢朝家家访的时候,一切如常,没有异状。
商稚言想问,但不敢随便问,生怕又触到谢朝不愿意多说的内情。谢朝现在和他们两个关系越来越好,她有时候觉得,不问也可以,如果谢朝愿意说,他总会说的。
“言言你去年是不是长了冻疮?”余乐忽然问,“去年特别冷的时候,对吧?”
商稚言点头:“对啊,你不也长吗?”
余乐:“说什么呢,我从来不长那玩意儿。”
他一边说一边挠手,右手小拇指关节已经红肿起来。商稚言:“……你又复发了是吧?都让你别去打篮球了,这么冷的天,还天天下雨。”
余乐撇撇嘴:“这不是冻疮,是蚊子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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