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位置靠窗,每次一看见商稚言过来,徐路立刻起身:商稚言来了,我得躲一躲。
谢朝会抬头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让班上最彪悍的姑娘也怕得遁地溜走。他记住了商稚言的名字,还记住了她表情丰富又快乐的模样。
商稚言正津津有味地偷听刚才放风筝的小孩和他爸爸的谈话。小孩捉了一桶小蟹,但不知道这是不能吃的,拎着桶子要求父亲给他煮。但他爸孜孜不倦,还在坚持搞理想教育:“宝宝,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小孩:“我要做螃蟹。”
他爸:“不、不行,你是人!”
小孩:“那我去抓螃蟹。”
他爸拎着他离开了海滩,经过坐在海堤时,挺不好意思地瞪了眼树下那两位大笑的中学生。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谢朝忽然问。
商稚言倒是坦然:“小时候想当老师或者科学家,现在不知道。你呢?”
谢朝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儿融化的汁水:“我要做机器人。”
商稚言学刚刚那位老父亲:“……不行,你是人。”
谢朝大笑:“我要学机械工程,制造机器人。”
商稚言对这些并无概念:“变形金刚吗?”
谢朝:“虽然国内还没有,但是国外已经有很多医疗机器人团队了。有的机器人可以帮助医生断症,有的还能够替代医生动手术。”
商稚言还是头一回看到谢朝会对某件事情流露出这么强烈的兴趣。和那晚上他跟自己分享家里的事情大不一样,谢朝谈到自己以后想做什么的时候,脸上是满布光彩的。他谈论理想,谈论自己对机器人和高级机械的理解,谈论它们的前景与可能带来的伦理冲击。
很多内容商稚言当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她在未来的许许多多年里,都对那一刻的谢朝充满感激。
谢朝是第一个在她面前这样谈论理想的人。
他仿佛完全笃定,自己可以考上国内最好的机械工程专业,可以读研读博,可以制造出令世人震惊的医疗机器人,他可以改变这个行业的未来,甚至创造出新的未来。
要是余乐或者应南乡在商稚言面前这样谈论,商稚言可能会笑,可能会怀疑。但她毫不怀疑谢朝。
谢朝是坚定的,谢朝什么都能做到,他想抵达的地方,最终都可以稳稳迈进。
有那么一瞬间,谢朝的神情刺痛了商稚言。在饱满的谢朝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一个瘪了的气球,像那只断了线后落进大海的风筝,只能随着海浪起伏流动,没有选择路径的余裕。
最后是谢朝停了口。他尴尬地笑笑:“对不起,这些很无聊。”
“不不,很有趣,非常有趣。”商稚言忙说,“你说的都是我没听过的事情,再多说一些吧。”
“你该回家吃饭了。”谢朝说着站起身,“下次我带一些相关资料给你看看。”
他朝商稚言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时,商稚言头脑忽然一凛——她想起自己从海边把谢朝拉回岸上的那个晚上。
“谢朝,”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跑进海里?当时已经那么晚了。”
和谢朝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很快察觉,谢朝虽然不太爱跟人来往,很少说话,但他并不善于——或者说不愿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问出这个问题后,商稚言便见到谢朝神情发生了急剧变化,上一刻令他眉目生辉的神采消失了。
谢朝没有回答。他收回手,转身走向自行车。
“我送你回去。”这是谢朝这一天说的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赵生、冷杉的地雷。
谢谢泪奔的桃花、沈老师的教鞭、赵生的营养液。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