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声问道:“去传太医和宫正司了么?”
“是……是,方才已有人去回话了,也有人去了顺妃娘娘处。但这边……”那宦官瑟缩着抬头,看了眼石阶那边,“下奴们身份卑微,不敢过去。”
夏云姒明白他的意思。
若此处有身份较高的宫人,去看也就去看了,如是人还没死,更能搭把手救人。
可位份这样低的宦官,去了就是在赌命——人没事他们自然有功,死了或也无过,但怕就怕原本尚未断气,恰在他们过去时没了气息,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他们全得把命搭上。
夏云姒点点头:“你们不必跟着,本宫去看看。”
说罢她便向那石阶处绕去,莺时也很不安:“娘娘……”
她微微偏头:“你也不必跟着了,带着人四下瞧瞧,看有什么可疑之处没有。”
莺时应声止步,她抬眸又瞧了瞧,拎起裙摆,拾阶而上。
没什么可怕的,她心里自言自语着。
眼下尚不知究竟是有人失足还是有算计夹杂其中,但若是算计,她抢占先机看个究竟最为重要。
这背后的人必不是善人,她得好好瞧瞧,看能不能看出究竟是谁。
她用冷静压住了翻涌的心悸。
眼下已是暮色四合,石阶两侧又草木葱郁,倒还不如山脚侧边那里视线清晰。她一级级向上走,直至快登上第三处平台了,才止住脚。
——她看清了那孩子。
乳母是倒在第三处平台上的,但孩子从乳母怀中滚落出来,更往下了两级台阶,离她已不过几步远。
是五皇子。
他在襁褓里,看不出有什么伤处,似乎只是静静睡着。周围的景象则与之反差分明——乳母头上磕破了,鲜血直流。人显然已断了气,但眼睛仍大睁着,直勾勾的,恰看着眼前的孩子。
浓稠的血浆从她头边一低低溅落,滴在下面的石阶上。
出乎意料的画面将她的冷静倏然击溃。
她竭力克制情绪,心下力劝自己上前细看,心神却还是在一分接一分的涣散,将她的勇气彻底抽散。
终于,膝头一软,她跌坐在地上:“太医……”她头皮发麻,“太医……”
太医怎么还不来。
孩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她脑海里乱作一团,翻来覆去地都是这两句话,却一句也说不完整。甚至慢慢的,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
是以皇帝赶至时,听闻的便是贵仪娘娘听说有孩子出了事,就独自登上了石阶,到现在都没见人下来。
皇帝眉心一跳,疾步也登上山去,不多时就看到了那委顿在地的背影,不住地颤抖着,看上去纤瘦无力。
视线越过她肩头,他也看到了那可怖的血腥、那双直勾勾的眼睛。
“……阿姒!”他一喝,不受控制地又窜上两步,一把将她眼睛蒙住。
只觉她猛地打了个激灵,接着,整个人在他怀中瘫软下去:“孩子……”她声音嘶哑,好似两个字就已用尽了全部气力,接下来就只剩了抽噎。
他同样遍身都冷了,那画面让他不忍多看,狠狠别过头,仅存的理智让他将她紧紧抱住:“阿姒……阿姒别怕,朕在这里。”
“孩子……”她着实失了控,竭力地想恢复理智,脑中却仍一片空白。
她也辨不清自己到底在想眼前的五皇子还是自己腹中的孩子、亦或是已然平安长至十岁的宁沅,但总之,这一刻鲜见的恐惧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