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捧了几套儒生爱穿的直裰,颜色各不相同,却都合她的身材。一看就并非简单的“寻来”,而是尚服局连夜赶制而出。
夏云姒瞧了瞧,挑了套玉色的来穿,又戴好儒巾,对镜看了看,却叹息啧声:“我怕是无论如何也装不像男人了。”
生得过于妩媚,想装个文弱书生都不成,一瞧便是女子模样,束胸也无济于事。
莺时给她理着儒巾,哧声而笑:“娘子是女儿身便惹得男人们都挪不开眼,若还能装得像男人,怕是连姑娘们也要神魂颠倒。”
“瞎说什么!”夏云姒笑着伸手往她腰上一掐,莺时闪身躲开,夏云姒索性抬手,自己理好了儒巾。
想了想,她又道:“今儿是微服,你别跟着了,有小禄子就行。另让含玉也挑身直裰穿上跟我一道去便是。”
莺时愣了一下,轻蹙起眉:“这样伴驾的好事,娘子还是别叫她了吧。”
“不妨事。”夏云姒摇摇头,“皇上现在心在我身上,不至于被含玉搅扰什么。她能多露露脸却是也好,说到底,她比不得寻常嫔妃还有娘家能照应几分,没了圣恩眷顾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莺时笑吟吟地一福:“还是咱们娘子待人实在。奴婢这就找她去,让她尽快准备。”
过了约莫小一刻,含玉便穿着一身淡蓝色直裰来了,忸怩得不敢抬头。
夏云姒夸她好看,她双颊更红:“奴婢连书都没读过几本,却要装书生,真是顶不要脸了。”
这话引得屋中主仆几人一阵哄笑。前后脚的工夫,樊应德进了屋,笑着一拱手:“宣仪娘子,皇上在外头等着了。”
夏云姒点点头,就与含玉一道出了门。抬头一看,皇帝也是一身儒生装束。
只不过是藏青色的,比她们这样的浅色要大气沉稳得多。
二人上前见过礼,就一并离了行宫。如兰自也被押出去,樊应德与她同坐一车,自会细细地告诫她该如何做。
脸上掌掴的肿胀不难解释,宫女平日里挨罚不算什么大事,自可在采菁面前搪塞过去。
樊应德只冷言冷语地告诉她:“打起精神来,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若办砸了,就等着和你一家老小共赴黄泉路去吧!”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如兰所说的那家药房门口。夏云姒与皇帝同坐车中,按兵不动。如兰所乘的马车拐进了旁边的小街,不多时便见如兰自己走了出来。
她不敢乱走,只在药房门口等着。很快就见一年轻女子从对面的茶楼中走出,遥遥地同她打招呼:“来得这样早?我刚想点一壶茶喝着等你呢。”
如兰强撑住笑,向她福一福:“搅扰姐姐了。”
而后二人携手进了药房,转瞬间,街边与摊贩讲价的男子、茶楼门口喝茶的男子、蹲在檐下纳凉的男子皆面色一变,同时向药房涌去。
采菁几是在拿出那装着药粉的纸包的一刹就被按在了地上,她惊声尖叫、厉然训斥,直至看到一身常服的小禄子走进药房。
小禄子堆着笑:“认得我吧?”
采菁倏然面色煞白:“你……”
小禄子捡起那纸包,仍是个笑模样,摆手示意那几人将采菁押出去。
采菁自知人赃俱获无可辩驳,大声咒骂着,极尽恶毒。被拖出门槛间却微微一滞——她似乎看见街角有个身着软甲的男子正闲散地逛着。
他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采菁看一看他,目光又嚯地转向刚从门内踱出的小禄子脸上,银牙狠咬,倒不骂了。
这厢采菁会被直接送去宫正司的刑房,至于那药包,自是被交到了皇帝手中。
贺玄时将纸包打开,扫了眼里头的白色粉末,樊应德半跪在地,轻道:“适才验过了,是砒霜。”
皇帝长声而叹,夏云姒不露痕迹地扫了眼他的神情,又沉静垂眸:“苓采女果真是想要臣妾的命呢……呵,来日等她生完孩子,臣妾必要好好问一问她,究竟为何这样恨毒了臣妾。”
皇帝恍若未闻,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药粉,终又一声叹息:“樊应德。”
樊应德忙躬身听命。
他道:“回行宫去传旨,昭妃近些日子身体多有不适,需卧床静养,六宫事宜便不必她糟心了,一并交由顺妃料理。顺妃拿不定主意的,可去请示母后与诸位太妃。”
这话明面上听只是夺了她的宫权,但一句“需卧床静养”更是将她禁了足、绿头牌也要一并撤下,不过是说辞听上去好听一些,给她留了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