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方会审的,”崇庆帝开口道:“都是谁?”
“刑部侍郎张昌宗,”陈修道:“大理寺少卿文伯仁,都察院御史王夫之。”
然而这三个人,张昌宗已经得了癔症,神志不清,文伯仁和王夫之老迈,分别于崇庆七年和崇庆八年过世了。
“人死了,可卷宗还在,”陈修道:“臣请陛下核查卷宗!”
谁知刑部左侍郎战战兢兢道:“陛下……卷宗、卷宗不在石室。”
“卷宗现在何处?”崇庆帝脸色一沉。
侍郎脸色发青,跪地称死罪,他也不知道。
“臣知道卷宗在何处,”只见张朝元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卷宗在……丞相手中!”
丞相府。
杜仲看着前来讨要卷宗的官吏,冷笑道:“你们怎么知道卷宗在我手上?”
“张昌宗只是疯迷了,还没有死吧。”这官员同样态度冷淡道:“请丞相大人不要与下官为难,快快交出卷宗吧。”
杜仲不由得哈哈大笑:“……老夫得势的时候,三公九卿,哪个敢跟老夫这么说话?什么时候,还轮的到一个下吏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了?”
“丞相为难下官不要紧,可下官不敢延误皇上的使命,”这官吏根本不接他的话:“还请丞相交出卷宗。”
陈国夫人脸色煞白地端着药碗,忍不住要厉声叱骂。
谁知杜仲指着门边的案几:“……东西在柜子里,拿去吧。”
这官吏不由得一愣,狐疑地走过去,还真的从柜子里,取出了厚厚一叠卷宗。
查验无误,这官吏才貌似恭敬地请了个罪:“下官无知,还请相爷不要怪罪,下官告退了。”
陈国夫人气得摔了药碗:“小人得志!老爷,皇帝当真是不念情分,用这样的小人都逼你到什么地步了!”
“不逼死我不罢休啊,”杜仲冷笑道:“情分,哪有什么情分,一开始就没有情分!”
“老爷,你把卷宗交了,”陈国夫人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
杜仲的唇边却露出自得的笑容:“交给他们查去吧,看能查出什么……”
杨荣被流放之地,乃是岭南。
岭南乃是烟瘴之地,到处崇山峻岭,飞湍瀑流争喧豗,更兼虎豹狼虫磨牙吮血,毒风瘴雨,侵蚀体躯,发配在采石场中,更兼官吏白眼,如牛马使,境遇之艰难,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杨荣自己受累不怕,只不过杨李氏体素羸弱,承受不了繁重的劳役,已经病了一场,如今拥被而坐,又添了咳嗽。
“我再去取个火盆。”杨荣道。
杨李氏喘了两声,道:“不用,就床边生些焰炎起来;屋后有一堆柴炭,拿几块来,生在地炉里就行。”
杨荣依她的话,见她依然嫌冷,又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盖上。
“皇上只罪我一人,”他捣了捣炭火:“又没有罪你,你何苦跟来呢?”
“都说夫妻一体,你什么罪责,不都得分我一半,”杨李氏道:“这地方环境是不好,可让我想起了牛蛙村,我只当是牛蛙村了。”
杨荣没有说话。
一阵风刮过,仿佛带来了簌簌的声音,杨荣耳朵动了动,将炭火拢到床边,才穿上衣服道:“羊叫了。”
杨荣在山林里偷偷抓了一只奶羊,这奶羊被他拴在林子深处,唯恐别人发现了,每天晚上偷偷出去,采一碗羊奶,给杨李氏补补身子。
杨荣取出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门拽上,迤逦背着北风而行。
在山林里找了一圈,才看到这羊儿居然卧在石头上,已经成了一堆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