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嫣的纤纤玉指在袖子里微微一缩,饶是她早已经下了这世上最坚定的心,也不由自主为这样的目光而撼动。
“看到他我就觉得这世上造化古怪,”楚嫣仿佛自言自语道:“张尚书和张夫人这样的人,居然能生出这么单纯的儿子……”
白芷端着水上来,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恨意藏也藏不住:“张家那个老虔婆,害死了咱们家大小姐,婢子恨不能吃了她的肉……”
南安侯府人数众多,家族庞大,但不分府。楚嫣父亲有两个亲兄弟,都住在一起,楚嫣排行最小,上面有两个亲哥哥,六个堂兄,还有一个堂姐,就是白芷口中的大小姐楚妤,嫁给了刑部尚书张昌宗的嫡长子张朝英为妻。
侯府谋逆案发,张朝英虽然没有休妻,但没过多久,楚妤就莫名其妙染了重病死了,死后也不曾埋在张家祖坟中,张夫人以“恶疾”和“无子”为由,对外宣称楚妤自请下堂,他们张家家风方正,不肯应允,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同意,将楚妤迁葬在鸡鸣寺旁边,连宗妇的名分都没有了。
张朝英这个姐夫楚嫣是见过的,道貌岸然衣冠济楚,像是个人物,而那时候的张朝元也很小,跌跌撞撞牵着他大哥的衣服,懵懂地迎接侯府宾客的打量,露出羞涩的目光,像今天一样。
楚嫣强迫自己从无时无刻不在的回忆中醒来,她看到园子外面,张府的小厮借故转了一圈,然后飞马离开了。
“好戏开始了,”楚嫣也微微一笑,像春华绽放:“张夫人,我可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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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张朝元的小厮一路骑马进入仁元巷,停在了石兽前,自有人上来牵马。
他则一路入了主宅,张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见到他,就挑开帘子道:“快些,夫人刚还问你呢。”
这小厮应承了几声,擦了擦汗进去,“见过夫人。”
“起来回话,”张夫人的目光从鸟笼子里的八哥转移到他身上,“说,二公子一天到晚都在什么地方?”
小厮道:“二公子果然不往书院去,书院里已经旷了几节课了……小的跟着二公子,见二公子往翁山去了,偷偷缀在后面,发现二公子去的地方是……”
“是什么地方?”张夫人追问道。
“是联璧阁。”
张夫人一顿,又高又阔的额头狠狠一皱,那原本端庄贤良的样子顿时一扫而光,她死死抓着手中的菩提念珠,又问道:“是哪个联璧阁?”
小厮只以为她并不知道,“就是长平侯夫人居住的那个园子。”
“噗”地一声,只见那串念珠忽然断掉,一百零八颗珠子洒落了一地,吓得这小厮连声讨饶。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张夫人道:“你去老爷那里,不说联璧阁的事,只说二公子课业不佳,让老爷这几日亲自抓一抓。”
“是。”小厮飞也一般下去了。
丫鬟们在地上找寻着念珠,却听到头顶张夫人又尖又利的声音:“骚狐狸,小贱妇,每日里迎门卖笑,搔首踟蹰,窑姐儿一样的东西,敢勾引我们哥儿?”
一连串叫骂声从张夫人嘴里吐出来,连丫鬟都听得面热耳炽不忍卒听,却见张夫人脸上呈现一种挂着寒霜的铁青之色,一双狭长的眼中,射出阴冷的光,如毒蛇般死死盯着二堂的一处房间,大丫鬟凝霜知道,那曾经是大公子和大夫人燕居的地方。
“你姐姐倒也厉害得很,如今又是个什么下场,死无所葬……”张夫人厌恶又痛快地想道:“你如今不过空有个长平侯夫人的名头,实际不过是罪臣之女,覆巢之下无完卵,你要想去岭南烟瘴之地,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她说着起身,“换衣服,去成安侯府。”
成安侯府,如今承爵的是永穆大长公主的长子,老侯爷去了以后,永穆大长公主就几乎闭门不出,吃斋念佛,主持家事的就是成安侯夫人王氏。
王氏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刘符生,平日里看护地跟眼珠子一样,生生惯成了一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偏这纨绔贪花好色,还未娶亲家中已经纳了十几房小妾,王氏为他相看的几家门当户对的人家都不太愿意同他结亲。
但也有歆羡成安侯府富贵的,比如长安都中新兴的一户勋贵人家,惠宁伯府的姑娘王秀兰,年纪、样貌都不错,媒人也不知道是自愿说媒的,还是有所请托,总之王氏有心见了这姑娘一面之后,还真觉得不错,眼看其他勋贵人家的女儿都抓不住了,这惠宁伯府虽然门户有些微寒,但好歹也是个伯爵,不算门第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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