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角好奇地看看萧云再看看他手里的碗,奇怪地:“阿云,这个陶碗有什么不对吗?”
“你拿拿看。”萧云随手把陶碗递过去。
牛角很开心地接过陶碗,才刚拿手上,他手指头按的地方碗壁就裂了。
牛角:“?!”
“看,很水吧。”萧云还没啥良心地在那说。
牛角……牛角简直不知道该惊吓好还是安心好。
不管怎么说,靠近大灶位置烧出来的俩陶碗确实是陶碗,虽然质量很水……但一直靠着跟人类商队交换陶器的雪狼人确实是自家烧出陶器来了,这消息很快传到了草场那边,族长都亲自跑回来看了眼被牛角捏碎的部落自制陶碗长啥样……
待窑洞干得差不多,萧云蹲在柴火间(燃料补充室)烧小火烘干了半天,烧窑便可以正式开始了。
首次在部落内自行烧制陶器是件大事,族长再次丢下草场的工作跑回来亲身参与,并眼巴巴地盯着萧云,指望萧云再给他安排工作;萧云抓抓头皮,再度老实不客气地……让族长和牛角去造砖。他自己反正是没自信这次烧陶能成功,先未雨绸缪把下回重新盖窑的砖造好再说。
就算萧云完全是烧窑方面的小白,他也知道石窑比泥(砖)窑要结实耐热,问题是草原上和他老家到处是山到处是石头的环境不一样,牛角又无论如何不肯让他进入有山有石的原始丛林范围……徒叹奈何。
将阴干的泥胎送入窑洞内,以石板封闭窑洞、糊上泥封,萧云便进入柴火间动手开烧——放入提前烧出来的木炭、塞进木材牛粪,很快燃烧坑便熊熊燃烧起来,萧云所在的室内温度也开始提高。
“嗯……温度好像还是有点浪费,唉,管不了那么多了,室内烧热后温度流失应该会变慢。”萧云转头看了眼堆满木柴牛粪的室内,想了想,出去把之前族人找回来的多余石板搬了快进来,把这块石板搭在添柴口的上端,石板两头用泥砖架起。
木柴和牛粪不像煤那么经烧,必须要有人随时添柴,毕竟是第一次烧窑,这活儿萧云不放心别人,拿了块兽皮坐在室内边缝边看着火。
族人知道萧云在做对部落来说很重要的大事:烧陶,都尽量控制住自己没来打搅——恨不能亲眼看着烧陶成功的族长都老老实实和牛角在河边造砖,青草和大河努力地学着捏泥胎,羊毛几个更是连烧窑这边都不敢靠近,生怕影响到阿云,萧云身边难得地清静。
大约是知道萧云这会儿“落了单”,多日没有和阿云好好说过话的舅舅阿山不知何时悄悄回了部落,默不作声进了柴火间,在萧云身边坐下。
“舅舅?”萧云看清来人挺惊诧的,阿山是比谁都勤恳的部落战士,从来没见他提前结束巡逻过。
阿山沉默地看着萧云,嘴巴动了下又闭紧,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怎么了舅舅,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阿山有些犹豫,迟疑了下才道:“阿云,你……你之前离开部落时是不是遇到过什么?”
萧云愣了下,脑子一转理解了阿山的意思,他背后立马就出了一层汗……多日来的忙碌让他对于自己的身份来历问题麻痹大意了,作为原主的亲人,舅舅阿山或许一时想不到阿云前后判若两人的改变意味着什么,但是时间长了呢?
雪狼人确实是天生的粗神经和无神论者,无论是原主的记忆还是萧云在部落中生活的这些日子,都没有看见过雪狼人有任何和人类一样搞祭祀活动的征兆,这是萧云不操心自己会被架起来烧死的底气——但是,如果原主的舅舅认为是他害死了原主、抢夺了原主的身体呢?阿山还会认为他是他的外甥、无条件地保护、庇佑他吗?
一瞬间萧云想了很多,在额头的冷汗冒出之前,萧云下定了决心……他肯定不能跟阿山直说原主已经挂了,谁知道阿山会不会悲痛到发疯,那么最妥当、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最有保障的方式……还是得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呃,也就是把阿山骗住。
“……是的。”萧云展现出他能表现出来的最佳演技、作出一副沧桑表情,“其实……在我离开的部落的那一天,我能感觉到,我已经死了。”
阿山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我趴在草丛中,思念着妈妈,又累、又饿,全身无力,模模糊糊中我看见妈妈在天空冲我招手,我感觉我的灵魂向上升空,离妈妈越来越近……”
萧云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我没有摸到妈妈的手,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我感觉浑身冰冷,周围一片黑暗……”
阿山露出悲伤的神色,他伸出手轻轻揽住萧云的肩膀,缓缓拍了拍。
多亏阿山现在也喜欢睡炕,身上洗了几次澡不那么臭了,不然萧云这戏还真唱不下去……至少他的情绪没法这么饱满。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舅舅,我忘记了你,忘记了族人们……我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中出生,在那个世界中我也有一个妈妈,她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那个妈妈牵着我的手,照顾我,教了我很多知识……”
“我感觉很幸福,那个妈妈一直陪着我,就和妈妈一样……忽然有一天,那个妈妈对我说,阿云,你该回去了,你不是没用的人,族人需要你……”
萧云使劲儿掐大腿带出哭腔,阿山大为震动,双手都抱住了他。
“我抓着妈妈的手不愿意离开她,她很悲伤,但她还是甩开了我的手……”
“当我醒来,我又记得你和族人们了,可是妈妈却不见了……”
萧云觉得是时候痛哭出声了,结果他这悲痛情绪还在酝酿,嚎啕之声就在他耳朵边一下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