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路过南城门时,步长悠打起车帘朝外看,裴炎还在,似乎面有风霜。
不知为什么,这人卡在那里,不上不下,好让人不舒服。看不到还好点,看到了就非常不好。
相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虽然那人已掠过去了,可他猜到了她在看谁。
他道:“裴炎其实挺抢手,相宓那张狂样子,都看上了他,可惜武平君府无意跟丞相府结亲,最后给了公主,大家都觉得公主占了便宜,没想到公主拼着身败名裂,也要让他退婚。”顿了顿,“公主到底讨厌他什么?”
讨厌他什么?讨厌吗?
她没说话。
到了山上,进了院子,青檀和紫苏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处理家事。
相城将手中抱着的画匣搁下,步长悠留他喝了茶,他竟还想留下来吃晚膳,步长悠坚决不肯,他只好不情不愿的下山去了。
但紫苏和青檀一直没有回来,步长悠只好自己去后厨做了饭,吃了一点,又给两人留了一点,然后去大雄宝殿做晚课。
晚课后回来,瞧见书房的灯亮了,以为两人回来了,走进去发现不是,而是相城。
他正趴在案子上给她的图上色。
步长悠有些诧异,问怎么回事。他说城门关了,进不去,只好又回来了。
这话真假存疑,步长悠问:“你的车夫呢?”相城说他赶着车,到一个庄子里借宿去了。
步长悠更纳闷:“你为什么不借宿去?”他说庄子里能有什么好地方,他住不惯,公主这舒服,他得来这,然后疑惑的问:“公主的那俩侍女呢,怎么没见她们?”
步长悠说可能跟他一样,错过了时间,被困在城里了。
他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雀跃:“这么说,今晚这地方只有臣和公主了?”
步长悠顿了一下,道:“我让住持给你安排一间干净的禅房。”说着转身往外走,相城闲闲的看着她的背影,道,“去吧去吧,这样住持就能知道公主私下会男人了。”
步长悠停住了步子。
他从书案后头走出来,揉着肚子,哀怨的看着她:“公主,臣饿了,有东西让臣垫垫肚子么?”
灯光昏黄,给他打上一层柔和的光,他褪去白日的鲜活生动,整个人越发柔和无辜起来,尤其眼巴巴看你时,那眼里的一汪水,看得人心都化成了一滩水了。步长悠想,倘若他真是个什么小宠物,她一定养在身边,她喜欢这双眼睛,觉得时不时看上一会儿,也挺不错的。
步长悠放弃了说没有,改说有,带着他到厨房去了。
把留给青檀和紫苏的饭菜给他吃,他又嫌凉,给他热一热,他又觉得味不对,非要步长悠重新做。步长悠让他烧火,他连个火都不会,弄了满厨房的浓烟。好不容易给他蒸了碗鸡蛋羹,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觉得鸡蛋羹太老了。步长悠瞪了他很久,他才勉强吃了两口,死活不肯再吃。
步长悠被他的挑三拣四弄得很火大,起身将鸡蛋羹端走,扔在厨房。
他一路跟着,说她霸道,不好吃,还不准人说。
步长悠简直想把鸡蛋羹盖到他脸上,但她忍住了冲动。而且与此同时,她觉得她不再是一个公主,而是一个老妈子,就像刘氏那样。她有些恼,但一想到他那些宝贝画,他如此大方的贡献出来,她就又忍下了。
从厨房出来后,步长悠将他带到旁边的柴房,说倘若他真想留下,不是不可以,柴房就是他的去处。倘若不想留,就下山找自己的车夫去。相城见她真生气了,就自己滚到干草上去,眼巴巴的望着她。
步长悠走了,不一会儿抱着一床被衾回来,回来时,他正坐在草堆上发呆,影子投在墙壁上,很落寞的样子,见到她进来,眼睛又亮了,说以为她真的抛下他不管了。
夜里静,能听到狼吟虎啸,她弯腰将被衾搁在他脚边的干草上,说早点休息吧。说完这话,她转身走,他立马站起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步长悠今儿几乎算坐了一天的马车,的确有些累,他抓她的手腕,她也没挣,只道:“我天不亮就得起来做早课,再晚就要起不来了。”
声音里有哀恳的意味,他立刻往前上了一步,将她贴到自己怀里,道:“公主有些累,抱一抱臣吧,抱一抱臣,公主就不会觉得累了。”
他特别会挑时候,总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变得贴心,步长悠没有再说话,只是靠着。他的怀抱比她认为的要宽阔,宽阔而温暖,她听到他心房的跳动声,咚咚咚,一下比一下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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