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然的,洛长天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光景。
五岁之前他也和阿澜这些年一样,被人扔在冷宫,日日被人侮辱欺负,若不是他机灵,身边又有忠仆守护,恐怕早已经是一具尸骨。
五岁之后也没好多少,皇父将他流放,去的是齐州那等苦恶之地,处处是凶民盗匪,杀人夺命之事随处可见,又没有官兵管束,小孩子在那地方根本存活不下来,这和直接要他命也没什么区别,对方却还觉得是心软给了他一条生路。
他在还不懂很多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只有握紧手中的刀,不畏惧鲜血,才能在那里活下来。
多年以后他成为齐州之主,带着强悍兵马杀回皇庭,遇见多年前的故人,他们的嘴脸还和以前一样,用畏惧又厌恶的眼光看他,多年前只是打骂折辱,现在却是想要他的命,想要他万劫不复、死而不得超生。
那些人的身体里,都流着和他一样的血。
这么多年他从尸山血海中走来,手上的血腥早已经洗不干净,他从不畏惧别人的目光,可是阿澜一个逃避的瑟缩,却让他心痛如绞。
……
阿澜在床上翻来覆去,个把时辰过去也睡不着,让人进来点了助眠的熏香,好不容易有了点睡意,闭上眼睛却被噩梦吓醒过来。
她第一时间伸手去寻找旁边的怀抱,却摸个了空,呆了半会儿才清醒过来,拥着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冷汗如雨。
心里不断安慰着自己,只是噩梦,不怕不怕,好长时间才将情绪勉强平复下来。
摸了摸肚子,她又躺下去,半个脑袋都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左右警惕地看了看,然后才慢慢闭上眼睛。
可是跟中邪了似的,没多久她又陷入新一轮梦魇,这次哭着醒过来,半晌也缓不过神,善儿她们进来也没法消去她一点恐惧,屋子里烛光再亮也不能给她一点安全感,梦里那些吓人的鬼怪仿佛跟着跑出来了似的,她看哪里都觉得有怪异的影子。
“公主,公主别怕,奴婢们都在呢……”善儿安慰道。
阿澜不敢再随便乱看,她脑袋全部藏进被子里去,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隔着被子,善儿的声音传进来,莫名让她觉得怪异,仿佛外面的都是什么东西装扮出来的假象一样……
阿澜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的胆子这么小,她被折磨得都要崩溃了,忽然从床上跳下来,鞋也不穿,裹着被子就往外跑。
“公主!”
“太子妃!”
……
洛长天靠在椅子里,一直都没去睡,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越来越微弱的火焰跳动着,昏暗的屋子里,不同物件的暗影仿佛也在跟着跳动。
他一动不动,想过那些过往,又想起阿澜,忽然觉得疲惫极了。
曾经在战场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处理政事几个晚上不曾好好休息,他都没有觉得这样累过。
已经是半夜时分,府里寂静一片,忽然这安静被外面的动静给打破了,他隐约听见有人在惊慌地喊:“太子妃,停下来!”
他睁开眼睛,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忽然门被撞开,一道身影直直朝着他奔过来。
洛长天脑子还没理清楚的时候,身体已经先一步站起来,将人接到怀里。
阿澜抓着他的衣服,呜呜咽咽地就哭起来。
霎时间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消失了,洛长天皱起眉,心疼地问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阿澜开始只是隐忍地哭,他这一问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还打起了嗝,泪水把他衣襟全打湿了。
“都怪你……”阿澜抽噎着骂他,“一直都不回去,我一开始找不着你,后来也找不着你,我被吓到了你都不管……”
她可委屈了,哪有什么逻辑和道理,反正心里想着,要是他今晚在她身边的话,她就不会被吓成这样,反正都是他的错,骂他总是没错的。
洛长天从她抽抽搭搭、断断续续,又语无伦次的控诉里,总算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感受到她紧紧揪着他衣裳,姿态是那样的依赖,全无什么对他的害怕和畏惧,他的心忽然就被她的哭声一下一下给扯紧了。
樟木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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