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没人发现么?”
“你以为太监净身是怎么净?”沈玦斜眼睨他。
夏侯潋道:“不就是断子孙根么?”
沈玦摇头,“那是前朝的法子。本朝太监不断根,只去囊。刀子匠在子孙袋上各开两个小口儿,把里头的囊丸挤出来就完事儿。每年黄化门验身,也只是掌事太监伸进裤腰里去摸一把,验你会不会……”沈玦脸红了红,“会不会硬。我自己配了副药,压制欲望,不长胡子,后来当了魏德的干儿,没人再敢验我的身,便瞒下来了。”
夏侯潋听了心里担忧,“药?什么药?能压制欲望,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万一喝多了真成太监了怎么办?”
“成就成吧,那又如何?反正我没有打算成家。”沈玦盘起腿坐着,侧眼望向夏侯潋,那家伙满脸忧心忡忡的模样,看起来很是为他担心。其实他有件事没说,他毕竟是半路出家的大夫,看了两本医术瞎鼓捣出来的药并不那么管用,每回他看见夏侯潋脱衣裳,总是会情难自禁。
不过这事儿不能告诉他,沈玦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儿,“阿潋,你不怪我瞒你这么多事儿么?当初骗你我是被卖进宫的,就是想把你留下来陪我。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早知道你娘来找你,我却没有同你说。”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心,嘲讽地笑了一笑,“可你为了留下来陪我,七月半发作,差点丢了性命。”
“是挺自私的。”夏侯潋说。
夏侯潋的话像一记闷锤打在沈玦心上,他还以为夏侯潋会反过来安慰他,跟他说没关系,不怪他。他忽然觉得自己虚伪极了,他坦白不是为了悔过,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儿罢了。扭头看夏侯潋,夏侯潋的脸笼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他心里感到绝望,夏侯潋一定厌恶他了吧。
他从来都是这样,即便是对着真心爱着的人也能面不改色地撒谎。这就是他,卑鄙又下流。
额头上忽然被弹了一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愠怒浮上眼眸,他厉声问夏侯潋:“你干什么?”
“罚你啊。”夏侯潋眼睛里有笑意,“谁让你骗我。这次罚过你了,下次不许骗我了。”
沈玦捂着额头怔怔地看着他,烛火在夏侯潋眼中跃动,像撒了一把碾碎的光,统统都融化在了他眼眸里,黑里揉了金。那是独属于夏侯潋的温柔,令人沉迷。
夏侯潋忽又锁了眉头,道:“少爷,我觉得你那个药还是别吃了。好不容易保全了健全的好身子,怎么能就这么糟蹋了。你这么着不是事儿,咱们得想个法子,要不你别当这什么劳什子厂公了……”他说到一半,抬起眸,顿时呆住了。
沈玦正静静望着他,微笑着落泪。
夏侯潋顿时慌了,“你怎么哭了?我刚刚下手太重,弄疼你了?”
大约是蜡烛燃尽了,光忽然就熄了,帐子里顿时黑漆漆一片。夏侯潋还发着慌,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要点灯,掀被子就要下床去,腕子却被沈玦一拉,整个人被他带进了怀里。
夏侯潋的心漏跳了一拍,整个人像被火烤着了一般,脸涨得通红。黑暗里他听见沈玦清浅的呼吸,咻咻地打在他的耳畔,烫得灼人。
“阿潋,我一向觉得这世间太冷、太冷,”沈玦把头埋在他的颈间,哑声道,“可是,幸好有你。”
幸好有你。
我此生一片荒芜,拂尽尘灰,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黑暗里寂静无声,床围子和帐子把四面围住,仿佛隔出了一个只有他们的小小世界。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似乎周围的一切都陷入了静止。
夏侯潋慢慢安定下来,抬起手轻轻回抱住沈玦,低声道:“少爷,你也一样。”
沈玦搂紧他,“嗯。”
“少爷,”夏侯潋把他推开一点儿,继续刚刚想说的话,“那个药别吃了,等伽蓝的事情完了,我带你走吧。”
“去哪儿?”沈玦问。
“随便去哪儿,南洋、东瀛。只要出大岐就好,找个地方隐姓埋名。我可以开个打铁铺,或者开一个武馆,总不会让你饿肚子的。就是日子肯定没在京里舒服了,不过能堂堂正正地当个正常人,值了。”
沈玦失笑,“我有钱,不用你养家。”他望向夏侯潋,眸中里有泫然水光,是极为温柔的神色,“就咱们俩么?”
“一开始是,后来肯定不是啊。”夏侯潋把手枕在脑后,望着黑漆漆的床顶,笑道:“到时候呢,你再娶房媳妇,给你们老谢家开枝散叶。儿子孙子,子子孙孙,说不定得有十几口人呢。”
沈玦唇畔的微笑凝住了,“你说什么?”
夏侯潋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你要是有心思,也能多娶几个。不过我劝你别娶太多,容易后院起火。”
黑暗里沈玦的神色慢慢变得阴郁,声音也渐渐变得冷了,“你呢?”
夏侯潋没有觉察出来,兀自道:“我?我给你看园子呗。等你有娃娃,我还可以教教他们打拳,强身健体,别跟你似的,一阵风就能吹倒。”
沈玦略一怔愣,眸中的阴霾褪了些,“你不成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