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还给楚寔的碗里放了一些杏仁片和几粒又大又甜的葡萄干。
楚寔喝了三碗才放下筷子,他看向季泠眼下的乌青,“这粥以后别自己熬了,我在吃食上不讲究,瞌睡还是得睡够,不然这眼底的乌青越沉越多,以后想多少办法都回不来的。”
季泠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女子讲德容言功,容还在言之前,若是不能令夫婿悦目也是罪过,她只能点头应下,可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楚寔并不那么喜欢她做的饭食,否则又何来不讲究一说?到底还是她功力不够,若是王婆婆做的,他肯定更喜欢吃。
大约是察觉到了季泠的消沉,楚寔又道:“你窝了一冬了,如今春光正好,可以多出去走走,最近有个大庙会,你也可以去看看,庙会上会有不少小食,你若是喜欢,也可尝尝。”
季泠原是不爱出门的,可想着楚寔不喜欢人反驳,只能点了点头。
这日是菩萨诞辰,城内的大慈寺前每年都有庙会,今年尤其热闹,大灾过后世人信佛的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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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伺候季泠穿衣道:“少夫人,听说大慈寺的斋菜也是远近闻名的呢。”
季泠点点头,她心里原是想穿着普通一点儿出门,就做个普通香客,但又想起上次楚寔说让她大大方方的出门之言,又改了主意,毕竟她现在还是楚寔的妻子,不能丢了他的脸。
成都的春天被北方暖和了许多,不过二月底那些姑娘、夫人们就穿上了薄绸袍子或者轻纱罗裙,花枝招展地跟桃、李斗艳,大慈寺的桃花正开得繁盛,大慈春桃也算是成都府的一景。
大慈寺前的大街早就被行人挤得水泄不通,马车就更不提了,季泠提前下了马车,让车夫在附近找个地方停了。
芊眠扶着季泠下车道:“少夫人原可以不用下车的,让家丁在前开路就是了。”在京城老太太去庙会时那街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满为患的,马车却照旧能驶入寺里。
然而季泠完全没有特权的概念,压根儿没觉得自己是知府夫人就有什么了不起的。其实如今布政使等出缺,山中无老虎,她称称霸王还真是可以的。
季泠道:“我看外面热闹,走一走也好的。”
大慈寺前的街宽两丈有余,两边街沿各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沟,里头引来活水流淌,清澈潺湲,一为美观,二来也可防火。沟旁植柳,平日景致是极好的,这会儿那些柳树下则摆满了小摊,多是卖香蜡纸钱的,还有礼佛的鲜花,此外最多的便是各色吃食了。
季泠没急着去品尝蜀地小吃,既然是来拜佛的,当然要先进寺里,方才显得出诚心,她虽然不佞佛,可跟着老太太那么多年,敬畏之心比寻常人还是要更多几分的。
寺里的知客僧见着芊眠扶了季泠进门,只觉陌生。城里拜佛的大户女眷他基本都认识,眼前这两位却是陌生。可看那排场,后面还有两个婆子、两个小丫头跟着,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眷。
心里虽然陌生,不过知客僧还是很快就迎了过来,询问之下方才知晓竟然是知府夫人,不由大惊。按说知府夫人前来上香,早几日就会派人来通知,他们也能好好安排,谁知道会如此措手不及。
然而季泠和芊眠都不怎么有经验。季泠就不说了,芊眠虽然曾经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可哪里比得上南蕙等大丫头,外头的事情她也是一知半解的,很多事儿都不知道如何安排。
知客僧忙地满脸赔笑,“不知夫人前来,罪过罪过。夫人是想先上香还是去客舍里略坐坐喝杯清茶?”
此时自然是选喝茶为宜,季泠来得唐突,总要给时间让知客僧前去安排安排,比如驱赶其他香客,还有斋菜之类的。
偏季泠没有经验,只觉礼佛得心诚,哪儿能先休息,便道:“先上香吧。”
知客僧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这庙会日大慈寺里的人多得都快挥汗成雨了,知府夫人这会儿去上香只怕要受罪,可他又不能反驳,只能笑道:“好,请夫人随我来。”
知府夫人第一次来,知客僧当然要把大慈寺的来历及各大宝殿的情况介绍一番,后园的“大慈春桃”也得夸一夸。
季泠细心听着,走到供奉婆娑三圣的殿堂时,自然要脱下帷帽进去行礼。不过她脸上依旧戴着薄纱,楚寔似乎很不喜欢她人前露面,因此她除了在屋子里会不用薄纱罩面外,出了二门都是要戴的。
季泠行礼时,有小沙弥来寻知客僧,今日客人实在太多,那知客僧也是分身乏术,却又不敢擅自离开,待季泠行完礼才不得不上前告罪,留下小沙弥来给季泠等人带路。
觉皇殿,也就是大雄宝殿的院子里,香客可谓是里三层外三层,殿前一丈长的铜炉内,插满了香烛,旁边还有不少人在烧纸钱,熏得季泠不由咳嗽了一声。
殿内,释迦牟尼像前的蒲团上跪满了人,但凡空出一个,立即有人补上,动作那个快啊,季泠是望尘莫及。
旁边的小沙弥看了也着急,可他威望不够,来上香的妇人也不理会他。拜佛嘛,越是抢越表示诚心。
最后还是小沙弥亲自上阵给季泠抢了个蒲团,请她去拜佛。
季泠站着没动,有些恍惚,还记得小时候余芳也拜佛的,那时候自己、还有江二文还会比试谁先抢到蒲团呢,谁抢到了就能讥笑对方,分豆子吃的时候还能多分十颗。曾几何时,她居然到了觉得抢蒲团有些丢人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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