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宿醉了,如果唐突了自己,依照老太太的性子,要么就是让自己死,要么就是让楚宿娶了自己。可整件事里她一点儿错也没有,老太太信佛,自然不会叫她死。而剩下的选择光是想一想就让季泠无限心动。
她若是能嫁给楚宿该多好啊?
这样她就能一直留在楚家,到处都是她熟悉的。还能一直陪着老太太。而老太太也会一直照看她,便是章夫人不喜欢她,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她。
若前面的一切都可以忽略,可眼前这人是楚宿啊,是救过她性命的人,是让她唯一放心萌动的是。是这样一个清俊才高的男子,品行也上佳。天下还有比他更好的夫婿人选吗?
没有的,季泠心里知道,楚宿就是最好的。
这时候,只要她贪心一点点,放任楚宿的所作所为,她就极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在浓黑的夜色里,在寒风里被眼前的男子热切地搂着,他鼻息间的热气几乎让她也醉了,这一瞬间季泠真的动心了,一辈子的贪念仿佛都集中在了此刻。
连会惹老太太伤心这样的冷水都无法浇灭她心中的贪念。
可是突然,楚寔的脸却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他就站在嘉乐堂的天井里对她说,“你自己也不差,养在老太太跟前,德容言功都不坏,没必要为个大理寺卿的虚名就眼热。”
如果今日她将错就错,只怕以后所有人都会觉得她眼热吧?哪怕她是真心喜欢楚宿,可在别人眼里她一定都是为了楚府的荣华富贵。楚寔肯定更瞧不上自己了吧?老太太也会伤心甚至心凉。
而楚宿呢?将来怎么看自己?季泠一下就想到了在听雨亭里夜夜形单影只地弹着箜篌的自己。
下一刻季泠便奋力地推开了楚宿,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将楚宿推得一个趔趄,自己则飞快地跑出了水阁。她想往自己院子里跑的,可却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楚宿被她推倒在了地上,好像头碰到了椅子,不知有没有大碍。可季泠不敢回头去看楚宿,怕自己再没有力气挣脱开。
季泠咬了咬牙,开始往外院的方向跑,她想去找人,比如怀秀之类的来照顾楚宿。真不知道楚宿怎么会一个人在水阁,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泠妹妹,你跑什么呢?见鬼了么?”季乐一把拉住季泠,吓得她一声尖叫。
亏得听出了季乐的声音,季泠才缓过神来。
“怎么了?吓成这样?”
季泠哆嗦着嘴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乐道:“你呀你,芊眠见你久久不回,担心你,带病起来找你,我哪儿能让她单独出来,就和怀冰也出来了。亏得找到了你,你怎么从水阁过来啊?”
季泠道:“宿表哥喝醉了,身边没人伺候,我去找怀秀,不跟你说了。”季泠说完就又开始跑,仿佛奔跑就能把她刚才那些可耻的念头抛在脑后,而她也是在太担心楚宿了,万一刚才真碰着他的头,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是百死也莫赎其身了。
而季乐也没留季泠。在她听见季泠说,楚宿喝醉了在水阁,身边还没有人,她心里立即就浮起了一个念头。
楚寔要定亲了,接下来楚宿必然快了。如果她再不抓住这个机会,她就再没有机会了。
季泠跑得远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一个羊角灯在风中时隐时现,但方向却是水阁方向。
季泠停了停脚步,季乐是去水阁了?季泠心里一惊,生怕自己害了季乐。先才连她都有些把持不住,更不提心仪楚宿更甚的季乐。而她也可能会害了楚宿,因为楚宿心里的人是周容,季泠是看得出来的。
季泠既然已经清醒,就不愿意别人为这件事受伤,所以立即就提起裙摆跑了起来,这一次甚至跑得更快。连跑上野趣桥也没丝毫减速,一心只想着去找人。
然而下一刻季泠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大约是因为自己跑得太快了,也大概是因为对方正在疾走,季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腾离了地面,朝身后栽去。可是栽得不太准,没摔桥上,直直地落入了冰凉的池水里。
她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呛入了一大口水,脑袋在水面上的最后一眼,只看清桥上站着的人,好像,似乎是楚寔。
的确是楚寔,他不知为何会形色匆匆,半夜三更几乎是小跑着在走路。跟在他身后的南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南安从来没见过自家公子有跑步的一天。因为,楚寔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胸有成竹,有理有序的,哪怕当初在扬州,小命朝不保夕,楚寔也没为什么事情着急跑过。
可今晚,楚寔突然从醉酒里醒来,急急地就回了府,一下马将马鞭抛给他,就开始大补疾驰,最后甚至小跑了起来。
但是人越忙就越容易出错,南安甚至来不及提醒,他家公子就和转过小路跑上桥的季泠撞了个正着。
池子里溅起好大一团水花,南安也是等水花落下去时,才看清刚才落水的是季泠,而不是随便一个丫头的。
南安身形一动就想下水救人,可他跟在楚寔身边十几年了,很清楚没有主子发话,他什么都不能做。
果不其然,楚寔回头看了他一眼。尽管从季泠落水,到楚寔侧头看南安的时间不过眨眼间,但这已经说明,楚寔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