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寔走进来道:“孙儿猜着老太太你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了,衣裳都没换便过来了,就怕你睡着了。”
老太太道:“东正书院离家那么远,你用不着每天都赶回来的,路上来回奔波,又是晚上。”
楚寔笑道:“那怎么行,每天晚上不给你问安,孙儿就睡不着。”
这嘴甜的,也难怪老太太那么多孙儿里最疼他了,季泠在心里记着,以后也得学学楚寔说话。
老太太嗔道:“胡说,听我的,以后每五天回来一次就是了,若是有应酬,一旬一次也无妨。”
楚寔没说话,其实就是没应承的意思。这女人,老幼同心,都是一般的口是心非。
看老太太这意思是要和楚寔单独说会儿话,季泠便放下佛经朝老太太和楚寔都行了礼,就要告退,却听楚寔道:“太晚了,我说两句话就走,你等下继续给老太太念经吧。”
季泠只好留下。
楚寔道:“本来太晚了是不该进来的,不过今日遇到件好笑的事情,一定要说来给你老人家乐一乐。”
“哦,快说,快说。”老太太道。
“我今日从《礼记》之中给东正书院的学子出了道题,用的是‘临财毋苟得’之句,结果有个托关系走后门进书院的学子,把‘毋’字写成了母,把‘苟’字写成了狗,叫人啼笑皆非。”
老太太一听也就乐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是个什么学子啊,连个妇道人家都不如,哈哈……怪不得得走后门才能进你们书院。”
季泠在一旁听了也是觉得极好笑,忍得很辛苦才能没笑出声。
而楚寔一个眼神看过来,季泠立即就收敛了嘴角的笑意。
楚寔收回眼神继续道:“虽说是走后门,但也还是有考较的,这学子眼神儿虽然有问题,但脑子却也还行。”
“哦,怎么说?”老太太问。
“我本来见这学子如此不学无术,就想禀了院长将他逐出去的,毕竟有这样的人在会坏了整个书院的名声。不过我也不能不教而诛就逐了他,所以便出了个上联让他答,他若是答上来了,就免罚,否则就禀了院长逐出书院。”楚寔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也合理,你出了个什么上联?”
楚寔念道:“《礼记》一经无母狗。”
“哈哈哈。”楚寔才刚念出来,就又将老太太笑得前仰后合,季泠不得不伸手替她老人家拍背舒缓,而她自己也没忍住地“噗嗤”笑出了声。这一笑,便仿佛山巅云岚被艳阳破开,端的是光艳无比,又好似冬日白雪里红梅齐齐绽放,别有一番冷中的热韵。
便是楚寔也少不得多看了季泠一眼。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看到好看的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季泠不得不侧开脸避开楚寔的眼神,因为这一次她实在是笑得忍不住,却又不好意思让楚寔看见,因为大家闺秀讲求一个笑不露齿。
“那他答上来了吗?”老太太笑完了之后追问道。
“答上来了。”楚寔道。
“啊,他怎么对的?”老太太问。
楚寔转头再次看向季泠,“不若泠妹妹来试一试,看能否对得上。”
季泠没想到楚寔会突然跟自己讲话,还出了个难题,她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我,我对不上。”
“连个将毋苟念做母狗的学子都能答上,泠表妹却答不上么?”楚寔道,“这些年的书莫不是白读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便是老太太都忍不住看了楚寔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针对季泠。
老太太安慰季泠道:“莫急,你也是跟着夫子念书的,难道还能输给一个走后门眼神不好的学子?”
这下季泠压力就更大了,只是此刻她是骑虎难下,答不出也得答,于是收敛了心神,垂眸想了想,要对上《礼记》,在经典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论语》、《春秋》之类,一想到《春秋》,季泠的眼睛立即就亮了。
“泠表妹可是想出下联了?”楚寔问。
季泠不知道是楚寔的眼睛厉,还是自己的心思太浅显易读,感觉什么都逃不过楚寔的眼睛,她闻言只能点头,“我想了一个下联,只不知道妥不妥。”这自然是谦虚话了,若是不妥,那怎么能叫对出来呢?
“快说,快说。”老太太跟个孩子似的没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