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微微颔首,目光渐冷。
他活动了下手腕与五指,仿佛在捏躏着野兽的喉间。
纵使苏婉婉不曾有过什么见识,也在此刻陡然察觉到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不由自主地,她的脚步便微微后退了一步,端着茶盏的素手也轻轻一颤。
飞七恰好从马厩回来,撞见这一幕,连忙上前打圆场。
“婉婉姑娘!赶紧回去歇着吧,这大晚上的,你还没吃饭吧?”飞七额上挂着冷汗,他壮着胆子,笑呵呵地推着苏婉婉的身体,一边暗示她赶紧下去,“王爷跟前不缺人,我来就好!”
苏婉婉有些犹豫,不大愿意就此离去。
若是一事无成地离去了,没让王爷多瞧自己一眼,那太妃那里,该如何交代?
飞七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急了——这苏婉婉是怎么回事??连命都不想要了?他飞七要是晚来一步,恐怕这苏婉婉就凶多吉少了!王爷被人违逆时,心情最为不佳。方才那副架势,摆明了是要拿人开刀!
“可是,太妃娘娘她……”苏婉婉果真这么说。
“婉婉姑娘,走吧。”飞七连推带搡,将她拽离,小声质问道,“你是不要命了?!敢这样违抗王爷的命令?”
听飞七说的这么严重,苏婉婉才低身一礼,退离了霍景跟前。
唐笑语也想退下去,冷不防,身后传来霍景的声音:“唐笑语,你想藏到什么时候?”
唐笑语堪堪停下脚步。“王爷……”她行礼,声音弱弱。
“怎么,藏在屏风后面,以为本王没发现?”霍景挑眉。
唐笑语一阵讪笑。
霍景看着她那副面孔,扬了下唇角。旋即,他面色一改,满面嫌弃地将先前苏婉婉端来的茶给拂远了:“去重新煮一杯茶。”
唐笑语张望一下那杯茶,小心翼翼,试探地说:“王爷,方才那盏茶,其实也是奴婢所煮。”
霍景眸光一瞥,依旧说:“重新煮。”
“……是。”唐笑语也拿他的要求没法子。
煮呗,还能怎样?浪费也就浪费了。
苏婉婉也不是什么脏东西,怎么王爷偏偏表现成这样——仿佛被她碰过的茶,就是脏了的,不能喝了的,还非要她亲自去重煮一杯不可。
真是怪哉怪哉。
她老老实实地去重新煮茶。
看着茶水渐渐沸腾,不知为何,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轻浅如云的笑。
***
冷意渐浓,秋草慢丰。
大业朝以武立国,霍氏王族从来崇尚武艺。霍景的祖辈、父辈,皆擅骑射,霍景本人更是精通。因此,春搜秋狝,年年皆有。
秋意已深,霍氏阖族便要至京外行宫草场行猎。一来,是提点族人不忘高祖马上骑射打天下的丰功伟绩,二来,也是凑个热闹,令族内的弟子聚上一聚。
自打知道霍景要去行宫秋狝,宁王府里便忙碌起来,一群侍从,终日里围着霍景的几匹爱马团团转,生怕这些宝马出了些差池,让王爷在秋狝丢了脸面。
唐笑语也忙。
霍景的猎装,是京中的裁缝赶制的。因用料难寻,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秋狝的前一日了。她急匆匆地捧去给霍景,请他试一试猎装的大小。
“王爷,猎装已经由锦云斋的裁匠送来了,人在外院候着。请您试试看,可否合身?若有疏忽之处,现在便发还锦云斋去修改。”
霍景立于藏书架前,他瞥一眼唐笑语,道:“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吧。”
唐笑语留下猎装,孤身退到帘帷外。她知道,霍景从来如此——他在军中,早习惯了无人伺候更衣洗漱的习惯。这些事儿,都是亲力亲为,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