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地方,无论是新罗还是咱们大魏,粮食收成都不好,咱们这边好点,因为陛下仁慈,税收得也少,所以都能吃饱肚子,可头两次加起来都五百石粮食了,奴婢当时不知道这粮食的来历,也没多想——”
他小心顿了顿,“五百石粮食运过去,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这还没完,除了奴婢……下头边关的将士也得打点,为这么点粮食不值得——除非他后头还有东西要运,那个时候奴婢已经上了他的贼船,就没法下来了。”
这太监刻意的讨好,不过皇帝脸色一点都没舒缓,“继续!”
太监又道:“想明白这个,奴婢就去找孟将军了,孟将军不愧是镇守边关多年,对新罗了如指掌,他说新罗王老迈,膝下几个世子怕是争王位了。”
“后来奴婢跟孟将军商量,不如再等一等,五百石粮食可争不了王位,等抓到证据,孟将军的意思是通告新罗王,叫他们自己乱去。”
说到这儿,太监的声音就小了,而且越来越小,“没想到后来……不仅仅是粮食,还有车队,铁锅——大长公主府的管家。”
皇帝的余光扫在桌上那封血书上。
“查!”皇帝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三司会审——连着锦衣卫一起!”
没到申时,皇帝便回到了乾清宫,这样大的消息许元姝自然早就知道了,她上前挽了皇帝隔壁,道:“不是什么大事儿——”
话没说完皇帝就看她,许元姝继续道:“事情的确不小,可是陛下想想,这里头有什么难办的事儿?大魏刑法严明,该怎么办都有章程,又有什么可愁的?”
“我在后头也听见了消息,听说一共运了不到一万石的粮食,除了前头两批运了出去,后头的都拦了下来。”
皇帝听见这话,表情舒缓了许多,道:“若是找你这么说,运铁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许元姝已经听见了隐隐的笑意,知道皇帝这个弯儿转过来了,道:“自然,运出去的才叫铁器,这没运出去的,不就是铁锅?”
皇帝果然笑了两声,又叹:“你说的不错,没叫他们铸成大错就被发现了,的确是朕的福气。这也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儿,现在不成气候查出来,总比以后查出来的好。”
“说到这个。”许元姝提议道:“听说最后压了八千石的粮食,还有不少铁锅,不如就近发给边关百姓和将士?眼瞅着就是青黄不接的日子了,也好叫他们松快松快,再者也能叫他们帮着一起盯着,毕竟以后若是都抓到了,就归他们了。”
皇帝一开始没答应,因为这粮食和铁锅是证物,上来的折子说那太监下到,后头的东西都在加紧往京城赶。
可这八千石的粮食运来……也的确是劳民伤财。
“你说的不错。”皇帝沉吟片刻,道:“他们既然都上了折子,有卫所的人,守城的将军,还有知府和太监……”
皇帝扬声叫了施忠福来,又叫人快马加鞭把这粮食沿途发了。
外头的事儿怎么解决,皇帝心中已经有了章程,大魏会典大魏律等等他看了也不止一遍两遍的,现如今平静下来,那股子烦闷劲儿已经没有了。
“说起来好笑,那新罗王一听说此事,立即派了世子前来请罪——”皇帝顿了顿,像是刚想到的主意,又放缓了声音,“我才刚刚登基,根基不稳……新罗王狼子野心,总有一天——”
皇帝面色冷了下来,许元姝轻轻道:“你看新罗王的这个计策,就知道他不是能成事的人了。况且他年纪老迈,想必也是给孩子铺路。”
攻打新罗这念头虽然是刚起来的,不过皇帝瞬间就有了计划,哪个皇帝不想开疆扩土?纵然是所谓的沉稳之君,也不过是面对现实的妥协而已。
“新罗王派来的质子……等新罗王死了再送他回去。”皇帝道。
那就更乱了,许元姝微微一叹,笑道:“这不就都解决了?”
这解决的只是外头的事情,皇帝皱起了眉头,“还有大长公主府——”
要说烦恼,这波人更叫他烦恼。
皇帝捏住了许元姝的手,半低着头,“原先成亲的时候,傅氏就看不起我。”
许元姝没说话,只是回握住皇帝的手,稍稍用力表示鼓励。皇帝当初在她屋里待了三天就再没去过,虽然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但是不难想象这个“看不起”其实已经是较为委婉的说法了。
皇帝冷笑一声,忽然有了勇气,道:“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大长公主府的胆子的确是大,连皇子都没有,就敢联络新罗王谋逆!”
倒也不一定是谋逆,许元姝心想,新罗王在那偏僻地方,冬天只有腌菜吃,又怎么可能打到大魏朝里?八成还是想买粮食,可这话她觉得没必要跟皇帝解释。
自己做的选择,自然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这次会审我就不去了,要是皇帝在,他们难免要猜测要看脸色,我不去,叫他们好好的审案。”皇帝下定决心,只叫六斤跟施忠福还有梁顺三个太监一起去听了。
其实不管叫哪个太监去听,这案子都不会轻判的,案子越重,功劳就越大,虽然是梁顺手下的太监截住的粮食,可京城里的证据,施忠福也插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