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往前了,可是她方才已经出言反驳过赵典簿了,若是再次开口,就算是没当着人,赵典簿心里肯定也要起了芥蒂。
许元姝紧张极了,好在赵典簿又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这一片几乎没什么人,不过不管是道路还是宫殿依旧打扫的干干净净。
赵典簿站在一处十字路口的中间,许元姝也停了下来。
赵典簿上前一步,帮着许元姝理了理白纸做的护领,道:“你识字,听她们说你这半个月学得很是不错,这一批宫女里头没有比你再好的了。再过半个月,你至少也能得一枚银镶金的纽扣。”
“多谢赵典簿。”许元姝飞快的道谢,可是心里却越发的担忧了。
这是暗示,先给她一个甜头,下头就要她办事儿了。
不过赵典簿却依旧说着护领,完全没有展开新话题。
“等有了纽扣扣上,这白纸做的护领才不会乱动,才能服服帖帖的待在你的领子上。”
这是……许元姝皱了皱眉头,这是暗示她要听话?
“奴婢谨记宫中各项规矩,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赵典簿轻笑出声,显然是满意极了她的反应,道:“你这样伶俐……当年你祖母出宫的时候只是个宫女,你知道女官的归宿是什么吗?”
许元姝知道的女官也就只有赵嬷嬷一个人,她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不知。”
“我姑母,出宫之后去了教坊司。她现在住的屋子是宫里的赏赐,赵府——”
许元姝一震,赵典簿又道:“我大伯得了个锦衣卫总旗的官职,若不是我祖母去的早,多半能等百户。”
这里头信息量太大了,首先就是赵嬷嬷的确如她所料,不曾嫁人。
其次……赵典簿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告诉她女官当的好了,就可以自立门户?或者……还能给志哥儿求个出身?
赵典簿却没给她什么仔细思量的机会,抬脚又往前缓缓走着,许元姝一脑门子的不解,急忙跟了上去。
“宫女若是死在宫里,先送到北安门外的安乐堂里,之后去阜成门外的静乐堂火化,最后的归宿就是塔井。女官就不一样了,有专门的墓地,若是得主子器重,那是可以随葬皇陵永享祭祀的。”
许元姝连生的事儿都没想好,死的事情她更是从来都不想,这一段话过后,她稍稍理清了头绪。
赵典簿找她肯定是有事儿的,而且这个时间点找她……她还要再待半个月才能出来,所以八成是——李尚宫!
教她们规矩的,不是女史就是宫女,连掌字辈的女官也没几个,她们的官位都比赵典簿低,就是有什么不痛快,也可以直来直去的办了,只有李尚宫……
赵典簿比她低了两级,明面上是没有胜算的,只能背后用计了。而且李尚宫出宫已成定局,得罪的还是皇后,这时候落井下石,不会有什么后果。
许元姝才理清这个,赵典簿又开口了,“尚宫局的上一任尚宫,出宫之后被靖安王爷请回家中做了个供奉,靖安王爷给她养老送钟,死的时候靖安王府整个披麻戴孝三天。”
“宫正司的苗宫正,被南边一个盐商请去家里教导女儿,姜嫔就是她教的,十六殿下的母亲。”
这一句说完,赵典簿就不说话了,她转头看着许元姝,像是在等她的反应。
既不能说的太明白,又要叫她知道自己的决心,许元姝福了福身子,道:“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许元姝皱了皱眉头,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祖母说宫里人说话都不会说得清清楚楚,喜欢叫人猜了。
就像她说的这一句,听起来像是什么都答应了,可是仔细想起来,却又是句废话,用在哪里都可以的废话。
不过赵典簿显然是已经很适应这种说话方式了,她伸手在许元姝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警告,又像是给她拂去肩膀上的灰尘。
“方才说的那些事情都太远了,我跟你说说近的。”
“七公主跟九公主都已经及笄了,皇帝赏了封号定了驸马,七公主明年春天出嫁,九公主明年秋天出嫁,这也是两个不错的去处。”
“留在宫里要从女史做起,前进一步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今年三十有六,李尚宫已经年近六十,当上尚宫还不到三年。”
“若是去了公主府,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又有了公主器重,里外都是你操持,虽不及女官有品级,也不如待在宫里听起来尊贵,不过却比宫里自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