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光淫浸朝堂多年,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牵一发动全身,南云这个女儿认下之后必定会有许多随之而来麻烦——原本的计划打乱,太子那里也不好交代,但他还是来了。
甚至还放低了姿态,低声下气地求着萧元景。
萧元景并未亲历过二十年前的旧事,听人回禀时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他印象里的伯恩侯可做不出那样的事情来。
直到如今他亲眼见着伯恩侯低头,方才算是寻着些迹象。
伯恩侯这模样,看起来着实让人唏嘘,可萧元景却无动于衷。他站在南云的角度来看,只觉得眼前这人面目可憎罢了,谈何怜悯。
“侯爷既然都将话说到这地步,那我也不兜圈子了,”萧元景抬眼看向他,眉尖一挑,“纵然事情真如你所说——南云是你失落外在的女儿,可这么些年过去了,您再找上门来,又是想要做什么?”
“她是我与宁烟的女儿,”伯恩侯又强调了一遍,方才答道,“这些年来我未曾尽到当父亲的责任,如今既然知道她的存在,自然是要让她认祖归宗,补回这些年来亏欠她的。”
萧元景注意到他话中“认祖归宗”四字,颇有些意外。
毕竟从世俗来看,南云的存在对伯恩侯而言算不上光彩,若真是挑破了总归是于名声有碍的,说不准也会将当年那些旧事牵扯出来。
若换了旁人,就算是再怎么愧疚,兴许也就是在银钱一道上额外弥补些,图个自己心安就够了。
伯恩侯这举动,倒也勉强能称得上一句有担当了,至少比二十年前的行径像样子。
心中虽这么想,但萧元景并没表露出来,而是不甚在意地笑了声:“南云如今已经是我的侧妃,什么都不缺,侯爷又能弥补什么?晚了。”
他这话中嘲讽的意味不加掩饰,伯恩侯竟没羞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能给她一个尊贵的出身和地位。”
“当年她母亲失踪,我遍寻不着,百般折腾后得来的却是她的死讯,最后终于放弃,拿着她留下来的物什立了个衣冠冢。”没等萧元景回答,伯恩侯就又自顾自地说道,“修订族谱之时,记的是正妻之位。”
萧元景眼瞳一缩,险些怀疑自己是听岔了,再也没能维系住自若的神情,满是震惊地看着伯恩侯。
这事徐知行并没说过,他遣去打探的人,更是无从得知。
如今陡然听到,着实是惊诧不已。
伯恩侯又道:“当年在大凉山时,我给了她信物,承诺定会娶她为妻,绝不相负。只是我那时终究是年纪轻,优柔寡断又懦弱至极,生生将事情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宁烟在时,徐承光对不住她,一直到她生死不知时方才大彻大悟,可为时已晚。
徐承光那时已经没什么能弥补的事情,思来想去,决定将自己亏欠宁烟数年的承诺给践行了——依着当年的誓言,给她一个名分。
其实于宁烟而言,这迟来的名分早就不重要,归根结底不过是他给自己的安慰罢了。
修订族谱于礼不合,可当年徐承光痛失所爱之后已然疯魔,那时的伯恩侯夫妇只盼着独子能够早日从中走出来,而秦氏的确也在宁烟身上动过手脚,自知理亏,生怕被徐承光休弃,在这件事情上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言的,于是稀里糊涂地竟办了下来。
故而在徐家的族谱之上,其实宁烟才是徐承光的原配,而秦氏则为继室。
秦氏并没将此放在心上,毕竟宁烟人都没了,让她个虚名又如何?只要能保全自己世子夫人的名位,那就够了。
更何况为着侯府的名声着想,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谁也不会外传,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全徐承光的那点妄想罢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想着将此事给遮过去,谁也没料到十余年后的事情。若早知宁烟有一女儿留下,那秦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点头应允的。
“只要南云认祖归宗,她就会是我伯恩侯府的嫡长女。”伯恩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亏欠她母亲良多,这些年来也没能看着她长大,如今愿意倾尽所有来补偿她。”
萧元景垂下眼,看着腰间的香囊,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事情的进展比萧元景先前所想要好了太多,若南云真能认回伯恩侯府,这样的出身便够她顺理成章地扶正了。再者,看伯恩侯如今的反应,绝对不会亏待南云的。
先前数次被催着立正妃时,萧元景为着南云的身份可谓是操碎了心,如今这简直是喜从天降,解决了他一直以来为难的事情。
伯恩侯见萧元景犹豫,随即又许诺道:“南云会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有这层关系在,今后我必不会与你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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