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师父显然是感觉出了不对劲儿,方才提前收工,还特地支使小木匠去县城买酒食的。
一想起这个来,小木匠就有些难受。
旁边的洛富贵一直都没有怎么做声,听得差不多了之后,方才发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师父呢?”
面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的洛大哥,小木匠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回答:“那人的师父,说起来算是我的师叔,我那天被关在吴半仙家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些秘辛,说我师公荷叶张弥留之时,把师门秘籍留给了我师父,没有传他,那人就一直怨恨上了——最开始他也不知道,后来听人说了之后,又布局试探,最终确定了我师父得了那本书,才下了黑手的……”
屈孟虎笑了,说都是偏心惹的祸——你师父在鲁班教的这等本事,你学了几成啊?
这事儿本应该是秘密,不过面对着肝胆相照、唯一的儿时好友,以及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小木匠觉得倘若是说了假话,良心会过意不去,于是说道:“我师父教了我解法,至于害人的事情,我都没学。”
这时那洛富贵突然说道:“话不能这么讲,这世间任何本事,都是没有对错的,害人的是人心,不是本事。”
他这话儿说得小木匠有些发愣,因为他自小就被师父灌输了“邪术害人害己”的观点,也一直觉得自己福薄,所以才不能学得那些东西,此刻听那洛富贵这么一说,不知道为什么,除了感觉新鲜之外,的确也有几分道理的。
但师父,也是没错的,吧?
旁边的屈孟虎听到,却是哈哈一笑,说这位洛老哥讲话,我超爱听的,人嘛,学本事总是没错的。
几人聊着,那洛富贵瞧见小木匠与屈孟虎两人故友见面,颇多话语要聊,便提出告辞,屈孟虎问他要去哪里,洛富贵说他要去乾城县城,找一位老乡,屈孟虎说道:“一同走吧,三道坎镇和乾城县是一个方向,而且今日,你救了我兄弟,不请你喝顿酒,如何能够表达心中的谢意?”
洛富贵连忙推却,那屈孟虎倒是热情,不断邀请,洛富贵瞧见这小胖子年纪不大,却一身本事,为人也豁达,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便不再推辞,一同起身,前往三道坎镇。
三人往回走去,回程中,那个叫做虎逼的凶脸汉子再也没有出现,很显然是知晓了厉害,不再回来送死。
屈孟虎先前找来,信息其实有些混乱,路上又问起了这前因后果来。
小木匠一五一十地说出,屈孟虎听完,不由得气愤,说那吴半仙我也听说过,据说是个挺有本事的算命先生,没想到竟然会干出这样的勾当来,着实可恶。
小木匠也是委屈,说这人的确有本事,我听他帮人算过命,准得很,但人品着实太差,他还准备将我给毒哑了,然后挑断脚筋,帮他做一辈子的工呢。
屈孟虎说甚么本事,他们算命的,说学了什么奇门遁甲、梅花算数,还不就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再加上消息灵通,然后巧舌如簧地编纂一番,骗些凡夫俗子而已?那家伙敢让我兄弟受苦难,回头我将他吊上树,也毒哑了去,让他以后还怎么骗人。
说罢,他又对小木匠一顿埋怨:“当初咱们两个,可是一起跟熊师傅学的刀法,熊师傅的《镇压黔灵刀法》,说起来也是一流手段,你若是勤练不辍,未必会落在那帮宵小手中啊。”
小木匠有些委屈,说道:“请人教学的,是你们屈家,我只不过是去蹭课的,关键的东西,熊师傅都藏着,我学得只是些吐纳的法子和站桩套路,另外就是我师父不让我与人争斗……”
屈孟虎一拍头,说哦,也对,那刀法的讲究和心法,你估计也是一知半解,不妨事,回头我跟你说,不收你学费。
小木匠原本对于这些事情并不热切,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与人争斗的心思,然而经历过这一次的出生入死,却莫名多了几分向往,点头说好。
屈孟虎说不过我教你可以,你倘若是不练不学,不与人争斗,也是白费。
小木匠有些为难:“可是我师父不准我与人争斗啊。”
屈孟虎问:“你师父,你师父,我问你,你师父现在在哪儿呢?”
啊?
听到屈孟虎这般说,小木匠方才想起来,自己虽然是逃出来了,但师父却不知踪影,没了师父,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原本逃脱升天,又碰到屈孟虎的好心情,一下子就坠落谷底了。
屈孟虎瞧见小木匠的脸色有些阴郁,立刻猜想到了自己这位小兄弟在想些什么,他伸手过去,揽住了小木匠的肩膀,说道:“你师父福大命大本事大,比你可强出太多了,用不着担心什么,咱们走,先回镇子上去,吃饱喝足,再想别的。”
小木匠本是雏鹰璞玉,本事也是有的,见识也远比同龄人要强得多,只不过常年跟着师父,习惯听人吩咐了,这会儿突然自由了,有些迷茫而已,现在有了屈孟虎这个儿时玩伴在身边,心中稳定,也不再多想。
三人出了山林,发现了那架马车,虎逼显然是走了另外的方向,并没有来得及将马车赶走。
他们几个也不客气,将马车赶了,朝着三道坎镇上回去。
车子一路赶到了吴半仙的溪边草堂,这儿门口守着两人,瞧见马车过来,有人进里面去喊人,随后出来了一人,却正是跟着屈孟虎一起回家的刘家二公子刘知义。
跟在他旁边的,还有管家儿子大勇,以及刘小芽。
刘知义瞧见屈孟虎,迎了上来,喊道:“老八,怎么样,人找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