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收音机这一类大件的工业品,在黑市里是属于有价无市的。虽然贵,但是也有不缺钱的人。城里嫁娶媳妇,嫁妆彩礼里有三转一响,脸上都有光,于是单车在黑市里就很抢手了。
谢庭玉想了想说:“哦,那就好。”
……
次日,叶青水攥着兜里硬邦邦的两百来块,一身轻便地骑着单车准备上路。
谢庭玉拿一个军用背囊把衣服装好,坐在了单车的后座。
他很自觉地掏出了口琴,吹起了歌,还凭叶青水任点。
“水丫,想听什么?”
叶青水想起上一次在他那里听来的小曲,说:“就那个……叫莫斯科吧。”
“它叫《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不叫莫斯科。莫斯科是一个城市。”
谢庭玉认真地纠正道。
叶青水说:“嗯,我知道了。”
谢庭玉举起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低低的调子,又轻又欢快,异域浪漫的风情悄悄地荡漾开来。缓缓的拍子,被他吹得很温柔,乐声像是会说话似的,脉脉地吐露着深情。
他们去县城里的山路,会有一段经过葵花田的路。那是遥山公社的特色农作物,俗称葵花。籽粒炒了很香,不过这些葵籽是拿来榨油的,人家公社靠着种葵花,年底分红比种水稻的强多了。
谢庭玉见了这片灿烂的花田,视野也变得宽阔、敞亮,浓烈的耀眼的花海像画似的,他眯起了眼睛。
“水儿,花好看,停停。”
叶青水脚没停下来,她说:“这不是让人观赏的花,这是粮食,是拿来榨油的,看见守花的社员没有,你摘了一朵今天就别想去县城了。”
谢庭玉说:“我不摘,我就看看。”
叶青水停了一会,让他看个够。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谢庭玉难得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谢庭玉只看了几眼,他说:“咱们首都也有这种花,不过是给人观赏的。”
过了一会,他调笑道:“大葵花我是摘不了,不过……小的却是摘得起的。”
“给你。”
叶青水听见他摘了花,险些被吓死了。刚才也没见到他摘花啊。
一阵悉悉索索之后,她感觉到耳朵有些痒,男人温热的气息微微靠近,喷撒在她的耳侧,非常痒。很快一个凉凉的东西戴进了她的耳朵上。
叶青水擦地刹了车,把耳背上的花取了下来,准备眼前一黑。
不过她却摸到了一朵很袖珍,茎秆长着毛绒绒的软毛的……菊花。金黄灿烂,袖珍可爱。确实是“小葵花”没错。
谢庭玉又重新掏出了口琴,吹起了他欢快活泼的歌,吹着吹着就吹到了县城里。
……
到了县城,谢庭玉让她走另外一条路去供销社。另一条路经过的大街多,人流也多,会依次经过县革委、县宣传部、知青办、武装部……等等机关单位,最后才会走到供销社。
这条路叶青水平时是不敢走的。
不过她慢慢悠悠地骑着单车,一路上能看见许多熟面孔。她越看越觉得奇怪。还有人冲她招招手。
新任的副队长叶大志扯着洪亮的嗓门,“哎,水丫,咱们就等你了。”
他的胸前别着一朵小红花,沧桑的一张糙脸破天荒地爬满了笑容,喜出望外。
不过很快他皱起眉头来,看着叶青水这一身灰扑扑的装扮,“不是说让你穿身整洁的衣服来的吗?这么破,这不就是丢了社会主义的脸吗?快快快,小娟你和水丫换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