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内心是不愿相信的妇联主任,面对罢工的社员,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赶骡子上架。她拿了叶青水的建议,吆喝着社员一块打井。
何芳绷着脸提着锄头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孙玲玉脸色有些灰败,完全没有想到今天会有如此戏剧性的一幕。她灰溜溜地远离了人群,和何芳小小声地说:
“这井……要是打出了水,怎、怎么办?”
何芳说:“不怎么样。”
那……你的工农兵学员怎么办?
孙玲玉看着她面庞浮起的青白,没有敢问出这句话。她和何芳同仇敌忾,说:“他们是一个村的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一鼻孔出气的。我们只是运气差了点而已。”
“可惜了咱们这些井,再坚持一会会肯定会有能出水的。可恨他们连个机会都不给咱们,以后有这种事可不轻易答应了。累死累活揽了一身的责任,到头来被人家轻轻松松摘走成果。”
孙玲玉这一番话让何芳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的松懈。
她们的心中齐齐地盼着这口井千万不要打出水,这种不团结的念头根植在心里,没法说出口,但在这一刻含在嘴里的话就是这样的。彼此之间默契地交换的眼神,不言而喻。
然而事与愿违,一天后,第三生产队的井打出水了,第一生产队感受到了鼓舞的动力,更加卖劲地干活,紧接着两天后,第一生产队的井也终于打出水了!
虽然大家不太敢相信叶家的丫头,她才多少岁,十八都没有满。比起还七八十岁还抡着锄头的老社员来说,叶青水还算个奶娃娃。但大家都太绝望了、都憋着一口不服输的劲儿,闷头使劲干活,真的让人给打出水了!
生产队的人使劲地揉着眼睛,激动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没有水就没法种田,今年下半年的后季稻没赶上,明年就是挨饿受冻的一年。
喜报连连,全村上下洋溢着一股巨大的欢喜。
欣喜完后,村干部和社员冷静下来,开始反思劳动中犯下的错误。
大队团委支书算了算这次打井损耗的费用,浪费的壮劳力成本先不计,单单是租用掘井的工具产生的费用已经有好几百了。单单是挖十米深的井靠人力还能试一试,但超过十米,往下的每一米都是用钱来挖的。
他叹道:“这回有必要开一次群众的检讨会”
其他两个大队长没吭声,纷纷看着叶老六。
妇联主任肉痛地说:“都是这群知青害的,早知道水井这么好挖,还会浪费这么多钱?”
因为当初拿到出水点的她,拿得很轻松,在她眼中挖水井也不算是一件难事。只是那些知青太蠢,生生误导了人。她把浪费经费的账归在了知青的头上,如果避开了知青的错误,水井不就挖得很轻松了吗?
三个大队长听了,脸色各异。
“水井不好挖吧?”叶先进说。
“对,都是那些知青害的!”叶老六忿忿地说。
“不扯那么远了,咱讨论讨论该得谁检讨。”支书说。
等叶家村的十五口新井全都打好,井口砖瓦水泥修得整整齐齐后,七六年的第一次群众检讨会举行了。
……
孙玲玉和何芳都收到了要检讨的安排。
何芳的脸白了又青了。
孙玲玉早就有了要检讨的准备,她咬着笔头写检讨书,写着写着就埋头趴在桌子上哭了。起初的没有哭声,后来越想越委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年头,人人都讲究名声,一个人的好名声虽然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坏名声是万万要不得的。名声坏了,一切的推荐、荣誉,以后的工作机会,意味着全都没份了。名声就是人的脸面。
何芳安慰她说:“咱们只是检讨会而已,不会记在档案里头的。你又不是坏分子,工人阶级的成分好得很,不怕。”
孙玲玉想起何芳家里因为工作的缘故,沾了点海外关系,比起她更更不如了。但是她看起来比自己还坚强。一篇检讨书已经写完了,言辞恳切,承认错误的态度非常好。
孙玲玉抹掉了眼泪,止住哭声一笔一划地工整地写好自己的检讨书。
她写完后乡里的邮递员吆喝她去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