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珠听了一阵,便也明白了这其中果然是有一连串人的,这刺客到了京城之后,便只说是在西北得罪了上官,先是寻了一个在龙羽卫里当差的旧友,只说是要求求旧故,在京城找一口饭吃。
这旧友能和刺客熟识,自然也是西北将士出身,闻言之后,便建议这个刺客去寻苏战苏大将军,大将军一向爱兵如子,有旧人投靠从没有不管的,去寻了他,怎么也会给你一口饭吃。
可刺客却偏不,说什么将军待他恩重如山,无颜再去麻烦大将军,倒是龙羽卫中有一副将,从前在战场上是欠了他一条命的,想要请这旧友帮他引荐一面。
引荐不是大事,只是这个副将这会儿却是正好伴驾在行宫中当值,要见,就只能过去翠微宫里寻他。
要知道,这行宫避暑,一个不好,耽搁好几月也是常事,这刺客又故意催了几次,旧友见状,索性便当真带了刺客去了翠微宫,在行宫瓮城外请了这副将出来,叫二人见了一面。
谁曾想,引荐还没个结果,便出了这般刺杀帝王的大事?
那收留了刺客住下的“旧友”知道了行刺之事后,只吓得胆子都破了一半,立即连夜与宫中了认了罪,诚惶诚恐,哀戚不绝,只求陛下仁德,莫要迁怒他的家人。
至于那行宫中当差的副将,更是没等他自个反应过来,自个认罪,龙影卫便已将其押进了昭狱,这会儿还连个消息都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么一看,刺客是父亲曾经的亲兵,这搭线的旧友与这副将又都是父亲的旧部。其中牵连的一串儿人,竟是哪一个都和西北,和苏家脱不了干系!
若是寻常君王,查到这儿,只怕便已在心里将苏家满门都诛了一遭了,可是赵禹宸听了之后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叫龙影卫继续往下查,
周统领无奈,在京中实在是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只得继续往前,连夜往西北传信,查起了刺客从前之事。
原本只是试试,不曾想,这么一查,还当真查出了些不对劲儿。
按着刺客的说法,他是在西北得罪了上峰,无法立足,才来了京城,但查过之后,却可知道并无什么上峰刁难,刺客在西北喝酒赌钱,过得逍遥自在,完全是一介游商给他送了一位美人,带了娇妻来京寻亲的。
而从这所谓的游商着手,周统领不用多长功夫,便立即查出了,游商虽貌似清白,但私下里却与梁王府关系密切。
抽丝剥茧的听到这,事情便已然很是明了了。
苏明珠不易察觉的松了一口气,主位上的赵禹宸也是一声冷笑,摆摆手,示意周统领退了下去。
等得屋内没了旁人,赵禹宸这才转过身,与苏明珠安抚道:“如今事情都已查明,太尉与国夫人都不必再忧心了。”
之前虽然选择了相信赵禹宸,但事关全家,心里到底总是记挂着这事,此刻终于查了个明白,表明了家里的清白,明珠也是忍不住的释然一笑:“多亏了你聪慧贤明,没叫梁王骗了过去!”
明珠说的是“你,”而不是在宫中时恭敬客套的“多谢陛下贤明”一类。
忽的意识到了这个差别,赵禹宸心下便也忍不住的高兴了起来,也第一次的忍不住的庆幸起了自己尽管千万个舍不得,却还是放了她出宫的决定。
不经过这么一遭,在那深宫里,明珠永远都没法对他敞开心怀,也永远不会有此刻的轻松惬意。
“还是多亏了你与太傅都肯信朕,若不然也是不成的。”
赵禹宸先是笑了笑,接着才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微微正了面色,似乎有些为难一般,格外小心的慢慢说道:“还有一桩事,要提早与你说。”
“嗯?”苏明珠抬了头。
赵禹宸解释道:“虽然如今实情已然查明,可是为了引诱梁王动手,好瓮中捉鳖,一举扫个干净,我还是要装作怀疑苏家的模样来,掩人耳目……”
“这不是应该的吗?”苏明珠眨眨眼。
赵禹宸的口气像是更加小心了一点:“所以,嗯…我可能,要责罚太尉……”
“那也正……呃,等等,要怎么罚?”苏明珠原本没怎么当回事,可是看见赵禹宸这么难以启齿的模样,却不禁有些担心了起来?
罚俸禄,罚官职,训斥之类倒都不算什么,都是些虚的,事后总是要补回来,可是赵禹宸这幅态度……
他不是想搞体罚吧?廷杖?关进大牢、诸多磋磨?
爹爹虽然军武出身,身子硬朗,可到底岁数在这摆着,这么搞可当真不一定禁得住啊!
一念及此,苏明珠睁大了眼睛看向赵禹宸,只等他说个分明。
“弑君乃是诛九族的罪过,自然不会叫苏家沾染上,只是旁的,只怕要下明旨斥责,还要撤去太尉之职,唔,威武大将军之位也难保,罚银罚禄,给苏都尉赐婚之事是没有了,不止他,连远在西北的你大哥,也要遭些连累。”
在苏明珠担忧且闪亮的逼人的视线里,赵禹宸忍不住的移开了目光,连声音都有些低了下去:“嗯,不光是苏太尉,还有朝中武将,宫中侍卫,西北出身,或与太尉有旧,我都要一并迁怒,苏家在朝中的威势名声,也是要一落千丈,若有那等眼皮子浅的,说不得,墙倒众人推,还要责怪太尉连累了满朝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