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之后,赵禹宸转头缓步行了过来,面上倒是还带着笑:“可算来了,可用过早膳了?昨个刚送来的鲜果子,朕叫他们在溪水里湃了,特地给你留着,且先尝尝,开开胃,也省的正经用膳时候总是没胃口。”
虽然赵禹宸对着她时神态都十分平静甚至温和,但苏明珠却不知为何,以她对于赵禹宸的了解,总觉得赵禹宸像是在忍耐什么一般,带了一股隐隐的焦躁。
她想了想,细细的在赵禹宸身上打量了一圈,扫过了他抿的紧紧的嘴角,最后便将目光放到了他还露在头,还缠了绷带的受伤右臂上。
看到这个,苏明珠便也有了些猜测,开口问道:“陛下怎么了?伤口难受?”
像是没料到苏明珠竟是一眼就瞧了出来似的,赵禹宸闻言一愣,接着便忍不住的低头笑了笑,这一次的笑容便显得真心且高兴了许多,简略道:“是有些,倒算不得什么……”
苏明珠哪里会信这种明摆的敷衍,闻言上前,又仔细问了一遭,这才知道,刺客的箭上淬了毒,之前没有排干净时,有麻痹的效果,压根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这几天,毒渐渐排了出去,麻痹效果便也没有了,自然就重新疼了起来。
按着赵禹宸的说法,这疼的倒不算是十分厉害,忍忍便也就过去了,只是略好了一些后,今日伤口便开始一阵一阵的痒了起来,且还越来越是厉害,偏偏太医特特嘱咐了,一定不能抓挠,只能靠自个忍着等它过去。
这疼痛,只是不是十分剧烈的,倒是还能忍上一忍,可是这一阵一阵的痒,就实在是太磨人,即便是赵禹辰这等素来隐忍自律的,刚才也实在是忍不住,烦躁到在后廊上绕圈疾走了起来。
她平日里便是叫蚊虫咬上一口,且不许触碰抓挠,都已足够叫人难受,更莫提赵禹宸这会儿还是中毒,那痒的还要比这种更厉害几分。
单是想一想,苏明珠便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只能这般硬忍着不成?没了旁的法子?”苏明珠拉了赵禹宸在殿内坐着,开口问道。
“葛太医倒是给开了方子,只是没什么用,反而白喝了那苦汁子。”赵禹宸摇摇头,接着看见苏明珠的面色,又笑着安慰道:“没事,你既是来了,陪我说说话,我想想旁的,便觉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哪里有硬忍的。”苏明珠想了想,又关心道:“必得这么绑的严严实实的吗?岂不是更难受了,若是解开,拿扇子扇着,是不是要轻快一点。”
这个倒是可以,便是不为了这个,这么大暑热的天气里,为了防止伤处溃烂,太医也是会常常解开给换药的。
听了苏明珠这建议,赵禹宸便很是听话的当真解了右臂上的绷带。
苏明珠起身,看了看伤处,隔了这几日,伤口的肿胀消了下去,只一道口子仍旧大咧咧的敞着,不知是伤口本来就如此,还是涂抹的伤药,又是红又是黄的,瞧着仍然很是可怖,丁点没有要愈合的迹象。
在苏明珠这般专注的目光下,赵禹宸似有些不自在的躲了躲:“污秽的很,别污了你的眼。”
苏明珠自然不会觉着伤口污秽,只是她知道发痒这事越是在意,就越是觉得厉害难受的,因此便也没有一直盯着不放,只是吩咐吩咐人去新端了冰盆与折扇过来。
扇风这活儿,倒不必苏明珠动手,自有一旁魏安识趣的上前,拿了扇子在冰盆上头一下下的扇着。
“这样可好些?”苏明珠面上还有些担忧的神色。
赵禹宸只是摇头:“当真无事。”
他这话倒不全是安慰,或许是心神转移了的缘故,自从明珠来了之后,只是刚与她说了几句话,这折磨了他一整日的痛痒就好似忽的远去了许多。
等得在她满是担忧的目光下解开了布带,又有凉扇合着冰上的凉气,一下下送到伤口处,那原本的难过便好似也一下下的消弭了许多了一般,只要看着眼前的人,看着明珠满面的担忧与牵挂,他非但不觉难受,甚至于,心底里还泛出了几分甜丝丝的味道。
“也只有你是当真关心我。”赵禹宸却只看着她,微微低眸,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神情认真,
苏明珠只开口道:“这是什么话,世间关心陛下龙体的人,不知多少,便是挨着数,也轮不着我的。”
赵禹宸闻言一顿,心下却是暗暗摇了摇头。
关心他龙体的人自然不少,那他们都关心是帝王,若他不是大焘皇帝,而只是一个无权皇子,更甚至是一介布衣,眼下这些围在他身边的人,便会瞬间如鸟兽一般,散的一个不剩。
但唯有明珠不同,他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也只有明珠,心中在意的只是他赵禹宸本身,即便他不是帝王,明珠也会担心他的伤处,想法设法的为他缓解此刻的难过。
事实上,若是他不是帝王,明珠对他,反而会越发的亲近关怀,因为只有明珠,才是真心的喜欢在意他这个人,而不是那些外物。
自从被雷劈出了读心术,他已然知道真心难得,但直到明珠当真立了宫之后,他才又渐渐的明白了,明珠的这一份真心与在意,所能给予他的,事实上,要比他之前所以为的还要多的多。
而明珠此人,虽外表看似明媚似火,但心下却最是个薄凉如冰的,她见识过大千世界,故而并不拘泥于这小情小爱,即便对他有心,却只因着他的帝王身份与从前行事,便毫不犹豫对他撒手不理。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恍然无奈之余,却反而莫名的生出了一股原该如此的念头。
历来身为君王,为求贤臣名士都需礼贤下士,千金买骨,更莫提,这那可是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