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在苏明珠身上隐约的花香之中,赵禹宸不去理会苏明珠的疑惑询问,只又猛地闭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闭上了眼睛之后,心神便好像能越发专注了些,他再一次的咬牙凝了心神。
这一次,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精神心志,分明闭了眼睛,眼前却竟是忽的一亮。
他看见了一间以往从未见过,白茫茫一片的屋子,他似乎正躺在这屋内的床上,眼前摆了一方不知材质的洁白小案,上头摆了些鲜果,有些眼熟,却又与他素日里见过的并不十分一样,一旁有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停响着“滴滴滴滴”动静,叫人心烦气躁。
他正待细看,眼前却又忽的一转,重新出现了另一间屋舍,这一次的场景他熟悉的很了——这是苏明珠在苏府上的闺房,架子床、贵妃榻,一块块堆的软软和和的软垫靠背,四处可见的五颜六色,花团锦簇。他这次似乎是躺在苏明珠小时候爱坐的摇椅上,倚在窗下,一抬头,果然竟还能看见外头窗沿下挂着铜铃与琉璃穿在一处的奇怪装饰,叫风一吹,便会有叮叮当当的声响。
“陛下?您的面色当真不太对,臣妾还是去叫人来吧?”
赵禹宸一惊,猛地睁开罢了眼,面前却又是苏明珠蹙了眉心,面带担忧的面孔,与此同时,方才只是隐隐的刺痛也一跳一跳,变得明显了起来。
等等!转世投胎!孟婆汤!
仿佛什么灵光闪过,赵禹宸猛地明白了,他眼前所看见的,其实乃是苏明珠的曾经所见!
可是,苏府的闺房他知道,之前那白茫茫的怪屋子又是何物?明珠她又是从何而见?
在一派的迷茫杂乱之间,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一根线头一般,赵禹宸坐直了身子,手下只将苏明珠攥的更紧,压根不顾自己越来越是酸胀刺痛的眉角额心,只又重新闭紧了双目——
他果然又看见了,看见苏府的花园,京城的街巷,看到了他曾经和年幼的明珠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但除此之外,他还重新看见了与方才那白屋子很是类似的房间,看见了宽阔平整到不像话的街道,看见了在街道上风一般的来回闪过的奇怪车架,也看见了路上人穿着不知羞耻的奇怪服饰……
但除了这些缥缈的景象之外,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身上实实在在头疼欲裂,针扎一般的尖锐且激烈。
这一次的疼痛更甚过上次许多,他甚至隐隐有种察觉,若是再不停下,非但精神要大受损伤,只怕这上天所赐的读心异术,也要叫他生生耗尽。
他应该停下来了,赵禹宸心下明白,不同于上一次时的生疏无措,这一次,他若是想,他可以随时停下来。
但他如何肯?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的专注了自己所有的心神,叫这这高楼大夏,田地万亩,这波澜壮阔,江山如画,这天下太平,胡海河川,甚至还有唐尧虞舜夏商周,宋元明清帝王休……都一股脑儿的塞进他的眼前!
轰隆一声———
伴着一声巨响,乌云密布的天边接连闪过了几道白光,这沉沉的夜色好像终于承不住这漫天的湿意。
只这瞬息之间,他竟好似已生生活过了苏明珠的一世,这所见所闻,都好似醍醐灌顶,振聋发聩,越往后看去,他甚至于一时间都忘却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眼前所见,究竟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真实?
他原本还想看的更多,更细,但这上天所赐的读心异术却已真正的到此为止。
“咳——”伴着喉间一阵腥甜,赵禹宸的嘴角也终于缓缓渗出了一丝血迹,刀绞一般的剧痛,也终于清清楚楚的出现他的头内。
“陛下!”
苏明珠惊呼一声,在她眼下,这这么十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赵禹宸的面色便显而易见的惨白如纸一般,连原本嫣红的唇瓣都已没了丁点儿血色,在这样的苍白之下,嘴角渗出的血迹便越发红的惊人!
苏明珠只惊的双眸轻颤,挣脱出手腕,便要起身去寻人召太医。
但赵禹宸此刻却已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般,她才刚刚抽出手来,赵禹宸便只一滩烂泥一般,顺着这力道软软的倒了下来。
苏明珠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接在了自己的怀里:“你等等!我这就去叫人来!”
“明珠……明珠……”
赵禹宸的这两句呼唤已耗费了他几乎全部的力气,但在苏明珠的耳边,却轻微的近乎呢喃,在这夏夜里烈烈狂风中一闪而过。
看着赵禹宸的面色,她犹豫一瞬,终究俯下身,贴在赵禹宸的唇边——
面色都已苍白成了这幅模样,但赵禹宸却竟还轻轻的抬了嘴角,他的面上又似迷惘,又似激动,又是释然,他说:
“明珠,朕…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