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太医诊过脉,回的不假思索,很是利落:“听闻陛下昨夜饮了酒?小酌几杯,也有通血安眠之效,陛下既是试了有用,倒不妨每日都用些,只是万万不多饮多,两三杯就已足够。”
赵禹宸之所以提拔起葛太医,也就是因着他心性直率,从不推诿虚言,诊脉回话之时,也都是一派平静,除了偶尔几句难免的琐碎闲语之外,几乎都从无多余的心声,整个太医署里,也难寻一个。
因此这会儿听了他这般断然的话,赵禹宸便也放下心来,提起饮酒安眠这事,便忍不住又想到了昨日苏明珠心中所想的话,手下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还很是浓密的额角发心,等得太医退下,他便扭头嘱咐了魏安:“吩咐御膳局,日后每日夜里,都给朕上几杯酒来。”
魏安自是应了,接着,便又见陛下打了个哈欠,又揉着眼角继续道:“说起来,朕这病情能好转,还是多亏了贵妃,朕记得年前新罗大秦那边还上进了些水银镜、自行船之类的新鲜玩意,她自小便喜欢这些,你去挑出来,给昭阳宫里送去。”
你这病好转又和贵妃娘娘有哪门子干系了?魏安只听着满心迷惑,不知道缘由,却也不敢问,只是恭恭敬敬应了,下去领牌子带人去开了库房,将主子刚刚提起的东西都一一装了,亲自往昭阳宫里送了过去。
魏安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到两刻钟功夫,他便低着头重新回到了赵禹宸的面前,愁眉苦脸道:“回陛下,贵妃娘娘没收!”
因着头里实在是还是一派发沉困倦,赵禹宸都已换了中衣,正打算按着葛太医的嘱咐躺下再睡一觉,听了魏安这回话面上便是显而易见的一愣:“为何不收?”
莫说赵禹宸了,就是魏安当差这么久,也当真没见过有将陛下的赏赐退回来的主,他缩了脑袋,努力将话回得更圆全了些:“贵妃娘娘说,她久居深宫,与战事没有功劳,于宫中也无苦劳,不敢领赏。”
赵禹宸听了这话,瞬间便也反应了过来,苏明珠这是也听闻了西北大捷的消息,以为这是看在苏家的面子上,给她的赏赐,这才赌气退了回来。
这刚刚才知道了太傅的借公营私之举,马上又是百官五年一回的述职大评,近些日子只怕还都没空,且等这阵子忙过去了,朕便再去昭阳宫里,与贵妃好好解释。
这么想着,赵禹宸嘴角带笑,便说得格外纵容温和:“是朕未说清楚,若不是贵妃提起,朕倒还忘了,既是如此,便将内库里今年上进还留着的东西专给贵妃留下,叫人将账册与她送去,或自用或赏人,便是在库里放着积灰也只由她去。”
魏安只听得瞠目结舌,直到出了殿门外,神色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抬起头,远远的望着东边的太阳,心下越发疑惑:
这日后也没从西边出来啊,怎的忽的就变天了呢?当真奇怪奇……哎?那榆树枝子上结榆钱串子了嗨!赶紧着,趁着叶子嫩,得记着就这两日叫人给咱家撸下来,摊饼子吃又香又甜!
第29章
“你快别折腾了,进来,把刀放了赶紧坐下,再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可别怪姐姐翻脸。”
昭阳宫内,对着苏都尉的跪地请安,榻上的苏明珠只摆了摆手,连连叫他起来。
苏明朗身为苏家最小的孩子,自小就是个贴心听话的性子,不单对着父母兄姐,事实上,凡是德高望重,真心待他,甚至于只要说出的话是正理的人,他都会认真遵从,从不质疑反驳。
而若是这其中有了冲突,他倒也不纠结,除了远近亲疏之外,便是到什么庙就念什么经,对着谁,就听谁的话。
便犹如现在,规矩礼法教他尊卑有序,行止有度,他便对着成为了贵妃的孪生姐姐规规矩矩,恭敬请安,这会儿苏明珠不许他多讲那些虚礼,他也毫不犹疑的应下,起身上前,只用与旧日一般对待亲人的口气笑得精神饱满,元气十足的叫了一声:“娘娘!”
“等了一日,可算是来了!”苏明珠探过身去,面带焦急:“我在宫里,只听说了西北大捷,好像大哥还受了伤?可有给家里送过信,可要不要紧?”
苏将军之子苏明光在杀斩杀狄王长子时伤了腿的事,军报上也是有的,只不过因着不是什么性命之忧,在朝堂之上报喜之时便没有提及,但事关亲人,苏明珠这边却自然是特地留意听说了。
苏明朗连忙摇了摇头:“娘娘放心,大哥特地给家里大嫂传了信,说是并无大碍的,只是伤在腿上,不好挪动,这次恐怕也没法与大军一同回来,要耽搁些日子了。”
听了最后这句话,苏明珠面上倒是带了几分沉思,所谓狡兔死走狗烹,更何况苏家早在先帝之时都已遭了皇家忌惮,这次大胜归来,为了自保,西北军中是一定要做些打算的,爹爹之前倒是也与她提及过,日后只他们几个在京城,大哥与二哥只怕都要常驻西北军中。
而要想大哥大胜之后,名正言顺的留在西北,又有什么,比腿上受伤更合适的?
猜到大哥受的伤可能是家中顺势而为的故意安排,苏明珠心内倒是平静了许多,苏都尉见状便在对面坐了下来,继续问道:“娘娘在忙什么?”
苏明珠回过神来,只百无聊赖的扔了手里的棋子,将眼前的棋盘搅的一团乱:“我还能干什么?混日子罢了。”
面色白净的苏都尉挠了挠头,开口道:“《女则》我只差十遍就抄完了,明个就给娘娘送来,娘娘改日与陛下认个错,就能出去了。”
苏明珠却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只是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这才过了几天啊,按我的行事,就是十天之后交都显得假了些,你别着急,这还有的等呢。”
苏家兄弟三人,女儿却只得苏明珠一个,苏都尉虽为幼弟,但在苏家长大,受父母兄长的影响,对这个姐姐也总是习惯性的怀着照料之心,闻言想了想,便又提议道:“若不然,我从外头寻只剪好的鹦鹉?能亲自教它说话,也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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