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默契地一个做早餐,一个看邮件,每次看完宋颂的心情都会不一样,这取决于这封邮件的内容。可能是考虑到这些邮件不会发出,所以记录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过分真实,这份真实刻在她的心上,尖锐又用力,留下一道道血痕。
当然,这里头还有他包藏在层层痛苦之下的爱恋,他提及不多,更不会直白地像某些痴情男生失恋后把想你爱你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只是偶尔在邮件的最后面写一句:今天是你喜欢的晴天,我的心情也变好了。
宋颂看完后会发一会呆,让自己消化一下心里汹涌的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地去吃早餐。单凛也从来不会问她看完后有什么想法,但每天她落座的时候,他都会起身,挑起她的下巴亲吻:早。
就这样一个发,一个看,无形间他们相伴而行,重新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路程。
而在这一封封邮件开启的早晨之后,是一天天疯狂的工作。
宋颂火了,是真的大火了。她自己都没料到,在经过抄袭事件大反转之后,她和梵戈的访谈也恰逢时机地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对她和梵戈而言,这次访谈还挺简单的,因为对彼此足够熟悉,所以对方要说什么,心里都知道,甚至不需要台本就能接到下一句。
关于他们完整的童年、少年、青年故事,那本是一只潘多拉盒子,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不会轻易打开让里头的妖魔鬼怪侵扰到自己,可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找到了同伴的勇士,披荆斩棘,想要为对方挡下从盒子里逃出来的火龙喷出的烈焰。
说实话,要在大庭广众下把自己过去的难堪和苦难说出来,不是件容易事,宋颂是个比较心宽的人,可就这件事还是被梵戈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每个人都有想要保护的隐私,但当有些人恶意利用这种心态,放肆攻击,难道还要继续隐忍纵容吗?
再说,这并不是什么苦情戏码,宋颂和梵戈都不是那种爱卖惨的人,再惨的事,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段子,他们提起最窘迫的时候,两个人抓阄、猜拳,然后输的那个要在冬天洗冷水澡。当然,后来还是梵戈顶了下来。还有就是宋颂拿奖学金去B市看他,他没敢告诉姐姐自己生病,就骗她说跟同学出去玩了,可当姐的就是那么有灵性,直接杀到寝室,把快要烧死的人拉去看病,用奖学金帮他买了药。
主持人不知道被逗乐了几次,但回过味来又觉得,谁的人生是容易的呢?梵戈处于正当红的时候,愿意站出来说这一番过往,无非是为了保护亲姐姐,他爱她胜过爱自己,看不得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诋毁她。宋颂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到弟弟事业的发展。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多肉麻的互相表白,这也不是他们姐弟的风格,但全程看下来,都能明明白白感觉到这对姐弟之间紧密的感情连接。
节目的最后,主持人问在自己眼里用一种花来形容对方,宋颂还没想好,梵戈已经脱口而出:野百合。
就连宋颂也是诧异,主持人问为什么是野百合?
梵戈看了宋颂一眼,宋颂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了少有的温柔: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很积极、努力、坚韧,但她本心在这个复杂的世界,其实很简单,要不然她不会十年如一日喜欢一件事,爱一个人。她大概就像是百合吧,但比花瓶里的百合更有生机,那么野百合就挺适合。
全场唯一的煽情点。
宋颂简直要掉眼泪了,这该死的不省心的小子,看上去现场随心想到的一句话就命中了老姐的心房。
节目播出的时候,宋颂没来得及看上,她正在公司里加班,这段时间她接了好多来自时尚杂志和明星的邀请,而宁末离的大戏即将拉开帷幕,她的设计稿必须在一周内提交给宁大神过目。
凌晨一点的时候,宋颂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住处,客厅里亮着盏落地灯,是单凛给她留的。
她轻手轻脚地摸去浴室洗漱,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收拾干净,趁着睡意没有全消的时候,溜上二楼,迅速窝进窗里,翻个身抱住单凛,这一天忙乱颠簸的心,总算是找到了安稳落地之处。
单凛睡意很浅,但跟宋颂在一起后,已经大为改善,他迷迷糊糊地转过身,自然地把她揽入怀里,下巴颏在她的发顶蹭了蹭,含混道:“睡吧。”
第二天是周六,宋颂睡到了中午,醒过来的时候,外头已是正午阳光,璀璨的阳光张扬地铺撒进来,在地板上洒落一地金粉。
宋颂随手摸过手机,点开邮箱,开始这一天的晨读,看完后,心满意足地爬起来洗漱,一边刷着牙,一边跑到客厅,看到某人正戴着眼镜对着电脑打字。
宋颂跳上沙发,歪着头靠在他肩上,嘴巴里还含着泡沫,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搬家吧?搬家公司几点来?”
单凛阖上电脑,偏过头:“我约了下午。”
言下之意,早料到你要睡懒觉。
宋颂看了眼堆在房间各处的行李,这是前段时间两人一起陆陆续续收拾出来的,因为大家都太忙,所以整理的花了很长时间,偶尔收拾到一半,理出个什么相册、笔记本,又要拉着单凛开始回忆一番,她对这里有着太多不舍,每一个角落都暗藏着一段主人的秘密,她是多看一眼都不行,舍不得。
可是,新家对她而言有着更大的吸引力,那里将会是她新的开始,一段她坚信奔着幸福而去的新旅程。
单凛见她发呆,忍不住掐着她的脸:“快去把嘴里的泡沫吐了。”
宋颂屁颠屁跑去漱口,单凛垂眸,拿过茶几上的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如果被宋颂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
梵戈给他发来了一段话,时间与昨晚的访谈重叠。
昨晚,他一个人在家,把灯全部关了,将访谈从头到尾看完,仔仔细细,没有错过宋颂任何一个微表情。一开始,她在镜头前的表现有点紧张,但她属于很快能进入状态的人,不出十分钟,就能自如地和梵戈你来我往。
他们说到的很多事他知道,很多事他不知道,电视屏幕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也叫他的神色明明灭灭,他时常冷峻,眼里不带感情色彩,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眼,入不了他心。对梵戈,他也一惯这个态度。梵戈这个小舅子,他抱着相看两厌,不如不见的态度,俩人的关系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恶劣,但基于少年时期淤积下来的自尊心相撞后遗症,面子上总是有点过不去。
他听到梵戈说,我姐去庙里求给我求平安符,我一直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