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卷子的那个刹那,她放下笔,竟然是怅然多过轻松。
——尘埃落定。
最后的十来分钟,她几乎看不进去,字母好像在纸上跳舞,扭来扭去,一个字都印不进脑海。
这样可不行,辛辛苦苦三年,不能在最后几分钟功亏一篑。她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靠疼痛勉强集中精神,检查了一遍又无漏答,涂题卡都对不对。
好险,果然错了一个。
芝芝连忙改过来,怕昏头,又对了一遍。
然后就都结束了。
交卷出门,无数学生挤出教室,挤向校门,乌泱泱一群人头,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大门口站着密密麻麻的家长。
天色将暗未暗,西方满是瑰丽的橙红色晚霞,嘈杂的人流自她身边流过,带来即将消逝的青春的味道。
芝芝没有马上走,在走廊上站了会儿。
萧野走出来,白T和校裤,穿得很随便,有种凌乱的美感。
她想想,叫住他:“萧野。”
“干嘛?”他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看来是睡了一觉。
芝芝本来想问“你考得怎么样”,现在看来答案不言而喻,话到嘴边就改成了简简单单地两个字:“再见。”
“切。”他完全没有认出她是谁,也早就忘了高一时小小的恩怨,还道是个爱慕自己的同学,摆摆手,转头走了,“拜拜。”
“拜拜。”
在这一刻,她和过去的、现在的青春告别了。
*
考完回到学校已经五点半了。
林老师说:“大家不用急着收拾行李,等到分数出来,你们还要回来拿资料,到时候一起收拾就行,今天就早点回家吧。这一年,大家辛苦了,好好休息。”
芝芝早在之前就把冬天的装备都拆分着带回家了。宿舍里就一床被褥和几件衣服,她全都塞进了行李箱。
关母到宿舍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了:“脸盆这些都不要了,教室里还有点书,下次再来拿。”
“都不要了?”关母在宿舍里巡视一圈,拿起热水壶,“脸盆杯子不要就算了,热水壶还好好的,干嘛扔?你拿不下我给你提走。”
“行吧。”芝芝无所谓。
关父看到上面堆着的蚊帐:“帐子呢?”
“脏了,用不上。”她说,“以后要用再买吧。”
以后是个敏感词,关父、关母对视一眼,没敢多深入聊:“行吧,那就走了。”
和高一开学那天一模一样,庄鸣晖开着车接他们回家。
三个家长都有默契,不问考试,只是问:“你们这几天要不要出去玩?”
紧绷了三年,一朝松弛下来,身体就疲惫不堪。芝芝闭着眼睛说:“不去,休息一下,我好累啊。”
“也好,明天可以睡个大懒觉了。”
芝芝很累,回家稍稍洗漱,勉强吃了口饭,倒头就睡着了。
关家夫妻看得心惊肉跳,以为她考砸了,生怕她想不开,隔一会儿就要去看一下,反复叮嘱对方:“千万别刺激她,考不好就考不好,原来咱们也就希望她考个二本——二本应该行吧?”
他们心里没底,坐立难安,整晚都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