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咎还是军中雷厉风行的务实作派,讽刺道:“何大人既然是来勘视河工的,跑到这等烟花之地,难道此处竟与河工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舒长风关键时刻还是很机灵的:“陪同何大人的定然是漕河总督的人,要想勘视河工,定然要先熟知本地盘根错节的官场关系。”做事先做人,人头情面一一打点到了,做起事情也会顺畅无比。
赵无咎如何不知道底下人这些惯有的坏毛病,只是看不惯而已:“你偷偷派人跟着,看看这位何琰大人是如何做事的?”
舒长风掩上门出去了,包间里只剩下赵无咎一个人,他脑子里分神想些朝中之事,总久在边疆,却也并非对朝中之事不闻不问,目光却一直投注在大厅之内的柏十七那一桌。
柏十七可算是找到整治闻滔的地方了,他这个尤好面子,平日都是呼朋引伴,身边绕着一堆狐朋狗友,还极爱摆个谱,与其在家里让他丢脸跌份,还不如在外面,于是好整以暇道:“其实也没做什么,回来的路上见到闻兄想要强纳一个淮安的美人,美人哭的太惨,不想跳闻兄这个火坑,求我救她,无奈之下我就收了这个美人。”
闻家的事情韩小衙内也多少知道一点:“……你居然还能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闻帮主他没打断你的腿?”
柏十七笑道:“我爹倒是想打,可是我跑的快啊。闻兄丢了美人之后心中不甘,便追到我家中去煽风点火,于是我爹让他去追我——”
闻滔听得话头不好,蹭的站了起来,作势要捂她的嘴:“十七,不许胡说八道!”
桌上其余人等都起哄:“闻兄也太过小气,不过一美人耳,哪里抵得上兄弟情谊?还追去人家家里告状?”
柏十七笑的意味深长:“哪儿啊?闻兄平日豪阔大方,有时候可是小气的很呐!”
闻滔心里苦啊!
可是柏十七不懂,在座诸人皆不清楚,都让柏十七交待后续:“后来呢?”
柏十七跳开了一丈远,笑的贼头贼脑,韩小衙内便拊掌大笑:“不会是闻兄在十七郎手里吃亏了吧?”
他两人的表情与动作已经表明了这一点,众人就更想知道后续了。
闻滔恨不得求饶:“十七……”考虑要不要向柏十七认个错揭过此事,正闹腾的厉害之时,台上歌舞停歇,有清音袅袅从二楼传出,全场立静——江小仙要上场了。
柏十七笑着坐回去:“瞧在小仙姑娘的面上,今儿暂且饶了你罢!”
闻滔向她作揖,柏十七摇头:“谢我作什么?还是谢谢小仙姑娘吧。”他果然向着台上方向作了一揖,看起来倒老实不少。
柏十七这才忍笑坐下,目光还特意往他下三路扫了一眼,使得闻滔如坐针毡,脸都绿了。
场上清音渐渐近了,却在头顶上方,原来这二楼某一处搭着个藤花绿蔓的秋千架子,有美人赤足立于秋千架上,声如天籁,云髻峨峨,瑰姿艳逸,柔情绰态,赤足立于藤花绿蔓的秋千架上,缓缓荡了下来,正是名满苏州的江小仙,正是人如其名。
柏十七听的入神,其余人等皆纷纷迷醉,赵子恒更是兴奋的直拍她的肩:“十七十七,今儿真正没白来!”
“嘘——”柏十七示意他安静,继而扭头继续听歌。
厅里桌上所有人都痴迷于江小仙的歌声,唯独闻滔却侧头放肆大胆的看着柏十七,两人见面从来就没好话,几乎从头掐到尾,他鲜少见到柏十七这么专注的样子。
楼上赵无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又添思量。
江小仙一曲既罢,厅里看客纷纷叫好,场中皆是豪客,出手大方,各种珍奇异宝往台上送,只求能与江小仙一度春*宵,一时厅里比之前还热闹,不断有丫环捧着来客的打赏送到台上去,江小仙下了秋千,赤足踩在红毡之上,神色淡然,仿佛台下的叫嚣与她无关。
有丫环抬了琴上来,她在台上起手抚琴,其人如白玉雕成,有种不可亵渎的美,更是引的台下看客心里痒痒,竞赏的越发丰厚了。
赵无咎注视着台下,但见柏十七目光微悯,赵子恒却跃跃欲试,不住怂恿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看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他下令:“去将柏少帮主跟十三郎捉上来!”
舒长风亲自下去,悄无声息站在二人身后,一声“十三郎”吓的赵子恒差点从有凳子旧跌坐下去,跟见到鬼一般扭头问:“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主子就在楼上,请十三郎跟柏少帮主上楼一叙。”
闻滔见到舒长风便知道赵无咎来了,笑道:“既然赵兄也光临此地,不如请赵兄下来与我等一起喝酒,岂不快活?”
舒长风直觉赵无咎不喜欢闻滔,淡淡道:“我家主子喜欢清静,就不打扰闻少帮主的雅兴了。”
赵子恒已经吓的六神无主,紧抓着柏十七的手不放:“十七,这可怎么办啊?堂兄追来了!”他身上被打过板子的地方倒好像疼的更厉害了。
堂兄其人出手狠辣不留情面,不比他家中父母祖母,惹祸之后撒个娇耍个赖就能躲过去。
柏十七很是镇定:“堂兄来得,我们怎么就不能来了?”
舒长风很想提醒一下柏少帮主:我家主子可是追着您二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