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涵瘪瘪嘴,“荣叔荣姨是很开明,但法国不还有荣爷爷、和阿时的小叔他们嘛。因为阿时老早就拿到法国商学院的offer,按恒中的规定提前录取的高三学生其实是可以不用上学,在家准备大学事项的。所以荣爷爷他们今年春节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是让阿时到了法国就不要再回国,直接跟着他小叔学习处理他们家在法国的公司事务,半年后刚好可以上大学。”
“不过阿时怎么劝也不肯啊,非说要按部就班等到高中毕业再开始学习公司的事务不迟。但荣爷爷也是个倔脾气的,一气之下直接拿拐杖打了阿时……哎,不过也是没办法,荣家家大业大,阿时作为家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定是要有家族荣辱责任感的,荣爷爷就是气不过他那懒怠的性子。再加上这些企业家眼里时间就是金钱,实在无法理解阿时这种明明没有任何事,却硬要回国读完高中的决定……”
傅涵顿了顿,有些同情和无奈,其实也就她们几个知情人知道,荣少爷才不是为了偷那半年的懒,才与家里人反着来……他只是想陪臻臻读完最后半年的学罢了。
“所以这几天里他们家的大辈、小辈轮番出动,各种拉着他促膝长谈,想劝说他直接留在法国。”
傅涵说完这番话,才发现妹妹怔怔地一言不发,好似对这件事全然不知似的,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多嘴说了阿时不愿让臻臻知道的事情。默默给嘴巴拉上链条,缄口不言。
在矮凳上坐了几秒,她决定端起碗先溜一步,干巴巴道:“那个,臻臻,我吃完了,进去洗个碗。”说完就溜进了屋里,大喊奶奶。
傅臻心中不是滋味地在屋檐下呆站了许久,姐姐说的话似乎还在她脑海里回荡。
荣爷爷拿拐杖打了阿时……像他这样骄矜自尊的大少爷,一定疼极了吧……
她真坏,竟然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去问,他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傅臻原本想马上给他打回去电话,但又担心他刚睡着自己又吵醒了他,于是决定等晚点再给他回电话。
回了房间拔下自己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着的三个未接电话,心里闷闷地有些难受。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天,傅臻都与手机形影不离。
她坐在书桌旁一边赶寒假作业,一边时刻看着桌上指针兜转的闹钟,心中默默算计着到底什么时间给荣时打去电话比较合适。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想着法国那边也到了午饭的时间,这才有点紧张又有点忐忑地打去了电话。
然而电话里只有冰冷机械女声传来的:“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
傅臻心中空了一拍,末了又安慰自己道:“没事的,他肯定是还在睡觉,所以手机没开机……”
然而就是这样,傅臻听着这样的机械女声连续过了整整三天。她曾经不信邪地借了姐姐的手机,然而那边显示的是一样的无人接听。
除夕。
余堇柔和傅奶奶从下午起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先祭了祖先,又重新把饭菜下锅炒热。
山下的鞭炮声一整天都没停过。虽然城里人渐渐没了过年的仪式感,但对洛城的普通百姓来说,除夕仍是一年到头数一数二的大事。
傅涵、傅臻都换上了过年的新衣服,大人们正在准备晚餐,让两个小孩不要挤屋子里乱掺和,她们也自得其乐地跑到院子里玩耍。
傅涵对烟火这个东西从小就有莫名的喜爱之情,但在苏城很少玩过,从天开始蒙蒙黑时,她手上的仙女棒就燃烧着没停下过,各种拿着手机摆拍。
傅臻则蹲在墙角,手机放在地面。屏幕的光灭了又被她按起,周而复始,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然而始终不见有一条来电显示或是短信提示。
望着望着,不知是因为眼睛睁得太久有些累了,还是周围的环境过于热闹,吵得她心头烦闷。她的眼眶隐隐红了一圈,似乎有水光在里头闪烁。
过了两分钟,她吸吸鼻子,捡起手机站起身来。
电量只有百分之十五了,她得快点充电,要不然晚上荣时给她打电话,她又得错过了……
傅臻回到房间,把手机放到床头充电,自己则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的烟火发呆。
约莫是山下人家放起的烟火,在青灰色的天幕下,缤纷的花火显得格外耀眼,恍若近在眼前,像是伸出手就可以碰到……
傅臻的思绪渐渐游离,仿佛随着天边寂灭的花火火苗,一点一点向下坠落,直到被愈响愈亮的手机铃声扯回……
因为太久没人往里面打过电话了,她听到时还有一刻的怔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然而就像是为了让她确定一切不是错觉似的,同样的旋律再次响起了一次。
傅臻回过神后,忙不迭跑去接电话。
椅子在她慌乱的动作下,摇晃着倒地。她跑得很急,但屋子里的空间本来就很闭塞,一个转身,不小心撞上了床脚,尽管穿了很厚的衣服,但脚骨处还是传来一丝蔓延的抽痛。
但她顾不上疼痛,手忙脚乱地拿起了充电中的手机。看到屏幕上跳跃着的有些久远的人名,积蓄了数天的害怕恐惧,随着泪水彻底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