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温婉一笑“世子言重了,民女学习医术,本就是为了行医救人,使众生脱离苦海,不受病痛折磨,不求外物回报。郡主若今日疲乏,不能受诊,那民女明日再来。只不过在来之前,民女曾听李大人说,郡主所受的并非是一般箭伤,乃是中了箭上所涂之毒不知世子可否将郡主换下来的带血纱布给民女一看虽然不能亲诊郡主,但通过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是可以判断郡主所中的毒性强弱、毒素大致种类的。”
“此言甚是。”李平眼前一亮,对霍景安道,“世子,施姑娘所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或许真能查明郡主所中之毒也未可知。”
霍景安的目光在他两人间一扫而过,不露半分声色。“既然如此,就依姑娘所言吧。”他倒是想看看,这位所谓的名医大夫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来人。”他唤来刘用,“去寻郡主身边的丫鬟,让她们把郡主换药时换下的沾血纱布收拾好,交给这位施大夫,看看能不能找出郡主所中的是什么毒。”
刘用能成为霍景安的心腹,机灵劲和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要比旁人强上不少,一听这话,立即心领神会,去后头寻了采蘩,拿了段缱给霍景安换下的带血纱布,又去找戚成化弄了一二,就包裹在一方绢布里,回到中堂递给了施云。
施云道谢接过,就跟在李平的身后告退离开了别苑。
霍景安一个眼神过去,刘用就亲自看送着他们出了别苑。
等回到中堂,霍景安依旧待在那里,背负着双手立在轩窗下看着外面的风景,见刘用回来,他转身问道“都布置好了”
“是,属下去寻了戚成,让他在纱布上做了一点手脚,便是神医转世,也只能看出那些血迹带着毒素,流血之人毒入肺腑,无药可治。”
霍景安露出一丝微笑“很好。”
当晚,他修书一封,命骑卫快马送去长安,传至廷尉唐巡手中。
第二天,施云再次登门来访,道是昨日研究了一天那沾血纱布,有了点眉目,虽然无法辨明郡主到底种了何毒,但是想出了一个大致的解药方子,煎了给郡主服下,就不必再像现在这般以参汤吊命了。
霍景安听她说了,不置可否,唤来采蘩把药方收下。
施云又道“不知郡主今日贵体如何可否让民女前去诊治”
“内子今日气色好了一点。”霍景安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施大夫,里面请。”
转过屏风,经过抄手游廊,就到了别苑寝居,又过了三重罗帐珠帘,施云才跟在霍景安身后进入了里间,见到了躺在榻上的长乐郡主。
“民女见过郡主。”施云下跪行礼。
榻上先是传来两声压抑的咳嗽,才响起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起来吧。”
施云起身,抬眼往前瞧去,就见高高挂起的金丝床帐之下,长乐郡主盖着一层锦被躺在榻上,面色蜡黄,离她还有几步之远,就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浓重药味和参汤气味。
施云上前几步,仔细看了一眼榻上之人的面容气色,不知是为病情所扰,还是传言夸张,这位长乐郡主长得并不像他人口中说的那样倾国倾城,姿色虽有,却也堪堪只及中上,又因卧病在床而脸色憔悴,没有半分病美人的我见犹怜。
她看完榻上人面色之后,就道“请郡主伸出手,容民女诊脉。”
榻上人听话地伸出一只手腕来。
她搭上去,诊了半晌,缓缓垂眸,心中已然有了定数。
躺在这榻上的长乐郡主已经毒入肺腑,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但她还是道“请郡主伸出另一只手。”又搭上诊了片刻,才站起身,询问侍女采蘩郡主的平日状况,如此问了一番,就和霍景安来到外边,轻声道,“郡主之毒并非无药可解,以民女所开药方一天三顿地煎了服下,不出几日,就能去除大半毒素,扭转病势。待十日后,郡主病情好转,民女再前来诊治一趟,开新的药方给郡主服下,固本培元。”
“好,有劳大夫了。”霍景安闻言,神色一喜,就让刘用拿赏银给她,施云推辞没接,道是她救人从来不为这些黄白之物,言辞间不卑不亢,颇有一种风骨,末了,又道还有病人要看,就告退离开了别苑。
在她离开后,霍景安就立刻收了喜悦的神色,转身回进寝苑里面,等他走到三重罗帐的最里面时,原本躺在榻上的人已经掀开了锦被,见他到来,当即下跪见礼,口称属下。
原来刚才施云所诊的人并非段缱本人,而是得了霍景安吩咐、扮作病重的段缱的女卫。李平推荐了医女,以现在对外放出的段缱病重风声,他若不让那医女问诊段缱,李平必会生疑,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就让女卫扮作段缱,让戚成以针灸药服之法做出她病重的假象,再让她躺在别苑另一处寝居的榻上,以长乐郡主的身份让施云看了诊。
其实更保险的方法是让段缱接受戚成的针灸药服,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但霍景安不舍得让她遭受到一丁半点的苦痛,更何况还是为了一小小医女之故,就让女卫来了,和卢昌一样,这些女卫都是受过精心训练的,对霍景安的话令行禁止,从没搞砸过任何事情。
交代了女卫几句话,霍景安就让她退下了,自己则是带着采蘩去往另一边,来到真正的段缱所待之处。
和往日不同,段缱没有躺在榻上,也没有着那身素白单衣,而是穿了件云水蓝的半袖襦裙,绾着倾城髻,坠着眉心额饰,点着妆唇,倚靠在屏风前的流烟几边,拿着一卷书在那看,端的是人比花娇,丽妍绝色。
她已经数日不做这番打扮,虽然她着素装时照样清雅丽质,容色不减半分,但见得久了,看见她这般久违的娇美模样,霍景安也禁不住眼前亮了几分。
“今日怎么忽然梳妆了”他笑着走上前,“不怕被你的那些丫鬟们发现,念叨你没有躺在榻上好好养病”
段缱放下书卷,看向他,嘴角轻抿,漾出一个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