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停,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话做心理准备,“是不是我娘派来的”
霍景安看着她,目光温柔“若我说不是,你信吗”
段缱一下抬起眸来。
是她听错了,还是他确实这么说了
她本以为会得来一句“若我说是,你信吗”,她甚至为此做好了相应的回答,可是刚才,霍景安和她说,“不是”
“霍大哥”她怔怔看着霍景安,清丽的眸子里带着茫然、不可置信与几分隐隐的希冀,这让霍景安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得宠溺又疼爱。
“不是你娘。”他道,“派人来对付我们的人,不是你娘,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是谁”
“秦西王赵峻。”
段缱一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秦西王”怎么会是他
“没错。”霍景安和她对视,“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吧去年四月你从城隍庙回长安时,曾在青庐山上遇到了一群装成商户来刺杀你的匪徒,当时我赶过去救了你,并且在之后对你说,那件事和淮阳郡王有关。但其实不止如此,我后来又去查了查,发现除了淮阳郡王之外,秦西王也和这件事有关,他是最主要的幕后主使,就是他说服了淮阳郡王,两人一起联手,派出那些人来刺杀你的。你还记得吗”
段缱当然没有忘记,那件事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不仅是因为它发生得和她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更因为当时霍景安替她杀了车夫、救了她一命,两人的交集从那时开始,如红线般越绕越紧,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说不定他们现在还不会成亲呢。
当时在重霄楼上,她和霍景安因为赵萱的事而起争执,霍景安对她说她遇袭的事和淮阳郡王有关,让她惊了半天,回去询问母亲后才知道不是他随口胡诌,但也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这背后还有别人。原来秦西王也和此有关。
得知了去年的事也有秦西王的份,段缱并不怎么感到惊讶,因为削藩一事,各地封王对她母亲都多有怨言,无论是谁对她出手都不奇怪,比起这个,她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你是什么时候查到这件事和秦西王有关的”
“去年七月。”
“既然你那时候就查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景安失笑“我倒是想告诉你,可那时你对我避之如蛇蝎,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几句,我怎么告诉你”
段缱一哽,脸上有些发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避开霍景安的目光,小声说道“那后来我们熟悉了,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等我们熟悉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不想让你再回忆起不好的事情。”霍景安道,“更何况以当时朝堂上的情势,就算查出秦西王和此有关,也不能给他定罪,你娘需要其他六王的存在来牵制我,平衡势力。告诉你秦西王出手害你,却又不能给你出气,除他的封地夺他的爵位,只能让你白白又气一回,不划算。”
段缱一愣“那现在”
“现在你娘依然需要他来平衡朝堂势力,牵制防我独大。”霍景安静静看着她,“但是我不会再为你娘考虑了,他胆敢再次打你的主意,就要做好粉身碎骨的代价。”
段缱怔然无言。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感动还是该伤心,这一个多月里,她都尽量不去想别的事情,尤其是赵静的,只是享受着和霍景安在一起的时光,可现实却冰冷残酷地撕碎了她的最后一点幻想,让她彻底明白过来,自从母亲答应了赵瀚的求娶、动了想要把她改嫁的心思后,母亲和霍景安之间就是对立的两方了,不可能再同心齐力,她不去想、不去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那天晚上的夜袭给了她一个很大的打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和母亲对立的准备,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接受。
原来母亲竟真的想将霍景安赶尽杀绝,那可是她的夫君啊,选择在他们南下的时候动手,是不是说明只要能除掉霍景安,就算赔上她的性命也不要紧就连那最后一点的母女亲情也不顾了吗
为了表现出她的病重,这几日霍景安都是在她榻前守至子夜,再由别人劝他离开,去牢中问讯那些水匪的,也因此他不像在船上时那般夜夜陪在段缱身旁,不知道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每当她合上眼睛,就总是会梦见霍景安和赵静兵刃相见的场景,让她满头大汗地惊醒,再这么下去,她都不用装病了,光是难以安眠的憔悴就足以掩人耳目,让别人深信她病势沉沉了。
她为了这件事辗转难眠,可是现在,霍景安却对她说,那晚的幕后主使不是母亲,而是另有其人,是当初就起了杀她之心的秦西王,并且他决定不再顾虑赵家江山的大局,准备对秦西王动手。
母亲没有真的将那点最后的母女之情抛下。
霍景安丢弃了对她母亲最后一丝的敬重。
感动、难过、心伤,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段缱无法分辨,但始终有一种情絮盘踞在她的心头,主导着她的思维,驱使着她朝霍景安缓缓靠去,倚进他的怀里。
触及他温暖结实的胸膛的那一刹那,所有复杂难分的情感如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一个清晰的决心。
“夫君。”她喃喃道,“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