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是冲着段缱去的。
从一开始,这场夜袭就不是针对他的。
他们想要的是段缱的命
察觉这一点,霍景安既惊又怒,若那些人只是冲着他来的,他还不会这般愤怒,可一想到他们的目的是段缱,是他的妻子,他心底就止不住地涌起愤怒之情,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熊熊燃烧,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没有表露出来。
段缱心思细腻,但凡他露出半点异样的神情,都会被她察觉,他不想让她担惊受怕,所以面对她“那些人真的是水匪吗”的询问时,他选择沉默,面对她“敌人是谁”的疑问时,他也谨慎对答,确保不露出任何马脚,虽然这样做会让她的猜测滑往另一个方向,但伤心总比提心吊胆要好得多。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她怕今晚的那些人是赵静派来的,所以才会露出那样茫然无助的神情。一开始他也是这么以为的,毕竟有瓮中捉鳖的前车之鉴在先,为了把他拉下马来,不惜牺牲亲生女儿性命这种事赵静做得出来,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在有余力保全段缱时,赵静还是会选择保全的,若真的是她下的手,那么那支袖箭应当冲着他来,不会舍弃他而取段缱的性命,这不合情理。
那么又会是谁潜行跟踪他们,欲取段缱性命而后快的人,会是谁
若是那些人今晚得手,成功取走了段缱的性命,不说赵静,单说段泽明,他就无法向其解释,段家与霍家、长安和晋南从此割裂,亲事成仇事,姻亲成仇家,谁会乐见这样的结果
赵瀚会乐见,但他没有这个本事。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既乐见此事、又有相应人脉能力,能够从中获得天大好处的人。
秦西王赵峻。
自赵瀚登基后,朝堂就一直被赵静把持,但在天子式微、藩王坐大的情势下,长安逐渐日薄西山,不再能稳掌天下大权,兴起的藩王在遏制长安的同时又相互争斗,他所管辖的晋南居于首位,紧随其后的就是秦西、淮阳二地。
淮阳郡王赵巍空有妄想,手段平平,不足为惧,秦西王赵峻却是野心勃勃,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一直盯着那九五至尊的位子,给他添了不少的麻烦。
一开始,晋南虽然居首,但也只在地方,长安依然是赵静的天下,诸王勉强能够维持平衡,可等到他和段缱定下亲事之后,这平衡就被打破了,长安逐渐向他倾斜,群臣也以他马首是瞻,赵峻被他一步步逼退,眼看着离那宝座越来越远,忍不住出手也说得通。
段缱若有事,长安和晋南就会关系破裂,朝堂也会有所动荡,趁此时机坐收渔利再好不过,赵峻还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去年四月的那一笔账他还没算呢,就又上赶着对他的妻子出手,简直找死。
念头的升起不过在瞬息之间,看着惊惶忧心凝视着自己的段缱,霍景安镇定心神,很快有了成算。
他喝退欲进来查看情况的采蘩采薇,又让段缱装作伤重难治的模样,唤了刘用前来,让他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他们不是想要段缱的命吗,那就如了他们的意好了。
潜了这么久,也该沉不住气了,如今有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他们眼前,他不信他们不会上钩。
胆敢动他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霍大哥”
段缱的声音拉回了霍景安有些飘远的思绪,随之而来的是左臂隐隐的疼痛,大概是他用的力气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也不知道段缱被他箍疼了没有。
想到这里,他连忙松开手,低头看向她道“对不住,一定弄疼你了吧”
段缱摇了摇头“没有的事。霍大哥,你该沐浴了,再不洗,水就真的要凉了。”
“好。”他微微笑着答了一声,和她一起走出罗帐,来到外间。
平日里,霍景安多是自己洗漱,偶尔来了兴致,也会让段缱来帮他一二,今日他有伤在身,这沐浴宽衣的事自然落到了段缱头上。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段缱已经能做到在靠近霍景安时脸不红心不跳了,只要不是行床笫之事,她大部分时候都能维持面不改色,比如现在,她挽起衣袖,素手在水面轻轻一过,试了下水温,就伸出手去解霍景安的衣裳。
许是夜半起身的缘故,霍景安和她一样,只罩了件外衫就出门了,段缱小心翼翼地解着,注意不碰到他左臂的伤口,比平常多花了一倍的时间才完全解下。接着就是里衣,白色的单衣几乎都湿透了,贴在霍景安的皮肤上,足可见得刚才戚成的药酒清毒有多么痛,竟让他汗湿了内衫,而他居然全程都一声不吭,没有说一声痛。
段缱望着它发了片刻的愣,才伸手去解衣襟,只是心中才刚升起些许的旖旎之情全部散了,剩下的只有温情与怜惜。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