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叹道“娘也不知道,可他就是对他们下手了。他若是痛恨娘摇摆不定,想对付娘,那就冲娘来好了,可他这样下去,把朝堂搅和得不得安宁,恐怕会给其他真正居心不轨的人可趁之机啊。”
段缱原先还感到吃惊和不可置信,一直到后来,她越听越不对劲,一颗心慢慢沉下,轻声问道“娘,你和女儿说这些,是想要女儿做什么吗”
赵静微笑道“缱儿还是这般聪慧。也不是什么难事,娘只是想让你劝劝他,让他早日收手,还朝堂一个安宁。”
第74章
果然如此。
段缱心里一沉,就算早就猜到了母亲会有此一言,但在亲耳听见这一番话时,她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落,同时也有几分透彻和了然。
她早就该明白的,母亲不可能为了说些家常小事就专程过来见自己,道歉就更不可能了。
原来这才是母亲的目的,让她去劝霍景安收手,不要再“陷害那些忠臣良将”。
她抬头看向赵静,轻声道“娘今日来此,为的就是这事”
赵静看出她的黯然,心中一紧,未免她不答应,连忙加重了语气道“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缱儿。现在朝堂已经乱成了一团,人人自危,不得安宁,再这样下去,就要酿成大祸了。”
她伸手握住段缱双手,一派恳切道“娘知道,你还在怨娘,当日娘没有一口回绝陛下,是娘不好,娘做错了,你怨娘是应该的。可你不能为这事就和娘置气,不顾那些忠臣良将的死活,你素来明理,应该知道轻重缓急。”
她说得语重心长,段缱却听得心中发苦,包裹住自己双手的温度与从前无二,可她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温暖了。
“女儿知道。”她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关乎朝堂大事,女儿自然不会任性妄为。我我会去劝霍大哥的,可是我们现在连面都见不着,娘要女儿去劝他”
见她应下此事,赵静心头一松,舒了口气,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这个简单,娘早就想好了让你们相见的法子,你只要记得多多劝他就好。缱儿这么聪明,想必不会让娘失望的。”
居然连相见的法子都想好了。段缱沉默一瞬,道“那要是劝不住呢”
“怎么会劝不住”赵静笑得轻松,“他本就是为了你的事才气昏了头,如今你亲自去劝他,他又怎么可能不收手呢好了,别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了,快起来换身衣裳,你这一身行头窝在家里还行,去见他就有些随意了,妆容也要重新画一个,好在你底子强,不必多么繁杂,略施粉黛就行。”
段缱听她这话的意思,像是马上就要去见霍景安一样,不由一愣“我们现在就要去见霍大哥吗”
不等赵静回答,她就明白过来,阿兄带着嫁妆去了晋南王府,父亲又在军中,府里没有别人,要把自己带出公主府,现在是最佳的时机,更何况听先前之言,这件事似乎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自然越快越好。
赵静的回答也验证了她的猜想“不错,娘今日就让你们两个见上一面。”
说着,她就扬声唤采蘩采薇进来,吩咐二女给段缱梳妆打扮,又命寄琴取来华服霓裳,仔细挑了件红底绣梅的给她换上,另配一条百蝶薄纱披帛,把段缱整个人都打扮得华彩丽人,耀目明艳。
整个过程中,段缱都不发一言,看似柔顺和婉,实则却是暗生抵触,心道自己只不过是去见霍景安而已,娘就这么殷勤地给她梳妆换衣,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去以色侍人吗
她越想,心底越不舒服,赵静的笑容也变得格外刺眼,可她最终选择了沉默,什么也没说,由着采蘩采薇给她重新编发,簪钗戴环,点唇描眉。
赵静在一旁看着,不时出声指点两下,最后从妆奁盒里挑了一支步摇,让采蘩给她簪上。
步摇上缀着浑圆光亮的珠玉,累金烤蓝,熠熠生辉,段缱一眼就认出这是霍景安当日亲手给她簪上的,这支步摇从赵静处转递到霍景安的手里,最终落在自己的发间,她曾一度为此欣喜,一连戴了几十日,直到最近两个月待嫁闺中,她才偶尔摘下,不再时时刻刻簪着,没想到却又在今日再度簪上了。
仔细回想,其实母亲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再单纯地对待自己了,让自己精心打扮,去亲近霍景安,主动投怀送抱,说是为了加深两人间的感情,其实只是用来帮助她笼络人心、巩固势力的手段而已,或许再早一些,把自己时时接进宫里住着,说不定也是为了能多多接触赵瀚,母亲的算盘,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好了。
意识到这些,段缱心里一阵发冷,忽然间觉得自己素日敬爱的母亲陌生得可怕,思及平日母亲对自己的爱护,又不确定起来,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娘这么疼自己,怎么可能会这样看待自己呢
她心中的柔肠百结,赵静浑然不觉,依旧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婢女给她梳洗换装,就这么过了小半个时辰,段缱梳妆完毕,赵静上下打量一眼,满意地点头笑了“就是这样才对,来,跟娘回宫”
就在采蘩采薇忙着给段缱梳妆打扮时,长安另一头的晋南王府,也正处于一片热闹当中。
一百零八响的鞭炮一共响了六串,直弄得门前烟雾四起,硝味弥漫,待喜炮燃毕,王府就门庭大开,管家携仆役迎上,恭敬地拜过段逸,就命挑夫把嫁妆抬进王府,一共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光是搬进府里就费了不少时间,且每台嫁妆俱由四名大汉挑担,犒劳的酒水喜钱发了几阵都不见停。好在这些人只在外院休息,不入中门,只有以段逸为首的十二名王孙公子被请进了大堂,因此外边虽然忙碌,里面却是井井有条,热闹,却不忙乱。
霍景安并没有在大堂等着,而是由他的长史刘用出面招待众人,直到一盏茶后,他才从堂前出现,与众人互相见礼。
他一袭苍色袍衫,长发高束一尾,端的是潇洒轩昂,只是却面无表情,周身也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生冷气息,让不少有心想与他结交的人都退却了脚步,不敢上前搭话。
晋南王世子性冷难近,众所周知,因此对于他的难以接近,众人都没有放在心上,只有段逸对此心生不满,心道你这板着脸的样子是给谁看,我妹妹的嫁妆你还收得心不甘情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