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二更天,段泽明才带头止了话,带着段逸向赵静段缱两人辞别,离宫回府去了。
在殿门口远远望着父兄二人的背影,段缱心里升起几分惆怅,暗想若母亲不是监国长公主,今晚的这个除夕夜必会热热闹闹地在府里度过,不会像现在这样,连说些家私话都要看着时间,一家人一年到头也得不到几次相聚。
若母亲没有接下监国重任,段家虽然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光,可是家门富足、家中热闹,对她来说,也已经够了。
就是不知道母亲,是否会觉得当初做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么想着,她抬眼看向赵静,见赵静也跟她一样看着远方,面容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到底没有把这个疑问说出口,连带着赵萱一事,也暂时往后压了一压。
好不容易才过一次新年,这些烦心事就不要现在拿出来说了。
至于赵萱也是时候去警告一番了。
第47章
送走父子两人后,赵静和段缱又说了会儿话,面上就浮现出了几分倦意,段缱见了,便止了口,不再闲谈,唤宫女进来伺候她睡下,自己也回了碧玉阁,洗漱一番后就寝安置,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她被一阵爆竹声吵醒,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地响着,仿佛在预示着新一年的蒸蒸气象。
盛清八年的大年初一,就这么来到了。
新年伊始,需行团拜礼、祭天地。段缱在榻上睡意朦胧地坐了片刻,就掀被下了地,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冻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她对着手哈了口气,披上斗篷,走到垂花帘处掀起一角,唤了两声采蘩。
采蘩忙高声应了,昨晚她守下半夜,在临近清晨时忍不住眯了会儿,就被爆竹声吵醒了,只是外头爆竹声太响,遮住了里面段缱起身的动静,她一时没有听见,此刻听闻段缱呼唤,赶忙起身相应,快步行至里间,对段缱福身见礼,听候吩咐。
“你去打盆热水来,”段缱先是捂着手吩咐一声,“屋里怎么这般冷,快加些炭火稍稍。”又道,“再去叫采薇那丫头起来,今儿是新年头一天,可少不了她。对了,记得人摆个香案放在院子里,准备好三炷香,等会儿祭天要用。”
采蘩都一一应了,转身利落地办起事来,很快,装满了热水的面盆巾帕就被端了上来,等屋子里被炭火烧得暖融融时,采薇也从偏房赶了来,伺候段缱洗漱换衣。
因着是新年头一天,衣着要喜庆些,段缱就挑了件水红色的流仙裙来穿,外罩一件浅杏色的云锦斗篷,由采蘩梳发、采薇描妆,穿戴齐整之后,她略用了一口香茗,就去了院里,对着香案拜了三拜,又奉上三炷香,便算是完成了祭天地之礼。
接下来就是团拜了,往常在府里,她都是一大早就在各处行走,拜见父母长辈、与段逸互相见礼问候的,如今赵静身在宫中,父兄又在宫外的长公主府,两地分离,这项传统自然不能再延续下去,她就去了菀室阁,先行拜见了赵静。
对于她的拜贺,赵静自然欣喜,笑着受了她一拜,就拉着她在流烟榻边坐下,母女两个好好地说了一会儿子贴心话。
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的时辰,赵娴也来了殿里,拜贺赵静新年之喜。
赵静身为长辈,又监国揽权,万人之上,赵娴来拜不足为奇,只是令段缱注意的是,她今日面色格外红润,眼角眉梢处都透着一股子精神气,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振奋,连赵静都忍不住问了一声“永嘉今日气色这般甚好,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赵娴掩袖一笑“姑母说笑了,侄女这几个月都待在宫里,半步不出门,哪里来的喜事不过是新年伊始,精神气比往常足些罢了。”
对于她这明显的借口托辞,赵静一笑置之,没有追问,段缱却是心中一动,想起了昨晚听到的对话,暗道难不成是因为昨晚一事
信阳侯到底领的什么人,又会做何用处
她心中思量,面上却笑容依旧,与赵娴和和气气地说着话,不露声色。
就这么过了盏茶时分,巳时将至,外头的爆竹声完全停了,赵瀚也在这时踏入临华殿拜贺了赵静,又对赵娴段缱两人问候见礼。
他执的是平辈礼,赵娴能受,段缱却不能受,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们两个是同辈,但赵瀚身为天子,君臣有别,又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要是受了,指不定他会在心中记上一笔,给段家又添一个“目无君长”的罪名,因此连忙起身避开,反向他敛衽行了一礼,恭敬参见了他。
赵静也在上首笑道“陛下敬爱姐妹,难能可贵,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不仅缱儿,便是姑姑,也不好受陛下这一礼。”
话是这么说,可她依然稳稳地坐着,没有半点起身的迹象,段缱见了,心中不由暗忖,以往无论关系再怎么恶劣,母亲在明面上对赵瀚总是客气有加的,如何在今日改了态度,给了他这样一个下马威
赵静的态度,赵瀚自然也看了出来,眼底当即蒙上了一层阴翳,脸上也多了几分阴冷“姑姑言重了,侄儿先是姑姑的晚辈,才是这大魏的天子,更何况侄儿年幼,不通国事,平日里都多多仰仗了姑姑,于公于私,这礼姑姑都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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