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缱一时语塞,他的确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说到底,还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越发柔和了,让她差点忘了他是个怎样目下无尘的人。
见她无言以对,霍景安微微一笑,伸手裹紧了她身上的斗篷,又拢了拢她戴着的雪帽,确保不会有一丝漏风后“雪虽然停了,风还是很紧,你裹紧一些,别冻着。”
段缱低下头,“知道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与娇嗔。
霍景安听出来了,心下悦然,本该收回的手忍不住在她面上摩挲了片刻,笑道“走,我送你回去。”
就这么被一路送回了兰渠阁,段缱在外边的长廊下立定,一边接过霍景安递来的琉璃宫灯,一边询问他要不要进去坐坐。
霍景安瞥了她身后的屋子一眼,不说进去也不说不进去,只道“你是真想我进去坐坐,还只是客气地装装样子”
段缱愣了愣,一双清眸慢慢垂下,沉默不语。
瞧她这反应,霍景安就知道她刚才那话真的只是客套,不由有些苦恼,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怕自己靠近。
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和旁人一样吧,未免太过冷漠,对她温柔些吧,她又不自在,心中头一次升起一阵无力感,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别对我太见外了,下次要再这么客气,我可会当真的。快进去吧,别着凉了。”
“霍大哥”段缱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不妥,张了张口,想弥补地说些什么,但被霍景安的淡淡一笑打断了。
“好好休息。”他这么嘱咐了一句,而后就转过身,沿着长廊离开,融入进了茫茫夜色里。
段缱怔怔立着,久久没有回神。
还是采蘩上前一步,小声唤了下她,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向采蘩道“采蘩,你说我对他是不是太见外了总是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
与采薇不同,采蘩一向谨言慎行,对于不该接的话从来就不会接,但她见段缱眉尖微蹙,面有愁绪,不想她为此烦恼,就大着胆子道“这种事,奴婢也不太懂。可奴婢觉得,郡主是真心待世子好的,不说别的,就说今晚,郡主冒着风雪去见他,换了哪家姑娘,都不会轻易这样做。若这样还叫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奴婢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心相待了。”
她这一番话有效地安慰了段缱,段缱稍稍安了点心,触及腕上的银镯,更是安定,微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多想了。走吧,咱们回屋里去,这外面的确冷了些。”
晋南王府。
已是夜半时分,书房里却依旧燃着烛光,霍景安坐在圈椅上,冷眼看着手里的奏折,半晌,把它一扔,掷在了正烧着银炭的火盆里。
洒着金粉的奏折顿时被火舌吞噬,变黑发灰,散发出一股焦味。
立在一边的刘用对此惊讶万分“主子,这是王爷的请期折子”
这可是用来定下跟长乐郡主的婚期的,若没了这折子,这婚期可就定不下来了。
对于霍景安的心思,身为心腹的刘用不说十分了然,也清楚八分,自家主子对那位郡主的用心,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主子为了这门亲事下了多少力,可现在,主子居然烧了这份请期的折子
莫非主子反悔了,不想定下这门亲事了
“请期”霍景安抬眼看他,“你见过谁在请期的折子上请封郡王的吗。”
刘用更惊“王爷他”
身为霍景安的得力下属,刘用也是王府里的老人了,对府中事情知之甚详,知道先晋南王妃去世没有两年,晋南王就又娶了一位续弦的王妃,诞下了小公子,对其甚是宠爱,甚至超过了主子。
本来这也没什么,主子也不在意这些,可不知道是不是王妃吹了枕边风,王爷竟生了给小公子求个郡王之位的心思,主子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此之前,王爷对于晋南还是有些实权的,此事一出,主子就直接接手了晋南的军政大权,让王爷荣养在府,不再问事。
自此之后,王爷就再也没有提过请封郡王一事。
他原本以为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过了两年,王爷居然还没歇了这个心思,竟是把它写在了给主子请期的折子里,这可是主子的终身大事啊,王爷对主子可有丝毫亲情
对小公子那般宠爱,对主子却是如此,实在让人心寒。
“不过半年不回去,心思就又开始活络起来了。”望着被烧黑大半的奏折,霍景安面无表情,“郡王痴人说梦。”
刘用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主子,那这请期”
“请期的折子我自己来写。”霍景安抬眼,“公羊兴那边怎么样了”
他忙道“前两日传回消息,说是陛下已经开始接触先帝的旧部了,主子看是”
“按兵不动。”霍景安道,顿了顿,又道,“这两个月,皇长公主新任命了一位太医令丞,是晏平侯的小儿子,你仔细查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