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头一次下厨做这个。”段缱端上面,笑着对他解释,笑容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以前只煲过汤,虽然有顾妈妈指导,可还是难免有哪些地方生疏不到位,你先试着尝一点,若是觉得不好,我就让厨房重新做一碗过来。”
霍景安笑道:“说什么傻话,你亲自做的面,就算再难吃,我也会把它全部吃光的。来,快坐下。”他起身将段缱按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了,“而且我也相信你的手艺。”
段缱微微一笑:“我也希望我能做得合你口味。”她把筷子递过去,“趁热吃……”
霍景安接过筷子,挑起面低头吃了一大口。
“好吃。”
虽然知道这个评价有很大程度的不符合实际,但段缱还是忍不住绽开了一个笑容。“真的吗?”
“真的,不骗你。”霍景安道,“很鲜美。”
段缱抿嘴,露出一个轻巧细微的笑容:“我想也是。”其实她刚才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这不是她第一次下厨煮面,早从三天前开始,她就瞒着霍景安去后厨偷偷练习过好几次,从面料的准备到汤底的选择,她都全程包揽,对于面的口感自然也是尝过几次,还是有点信心能煮出一碗美味的面的。
她之所以隐去不说这些,一是不想让霍景安知道自己这几天下厨的事情,二也是带了一点私心,想让他以为自己第一次下厨就能做得这么好。幸好这半个月不仅府里在忙事情,霍景安也在外边忙着公务,这才没有现自己的小动作。
霍景安埋头又吃了几口面,就抬起头来道:“说起来,你的生辰也快到了,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段缱道:“就和今天一样,置一桌小菜,吃点喝点。”
霍景安皱眉:“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一点?”
她抿嘴而笑:“怎么会寒酸?这两个月我要忙的事情可多着呢,你的生辰,我的生辰,还有年关也快要到了,外头别府的节礼往来,下头庄子铺子的孝敬拜年,再让我办一回大宴,我可吃不消。”
“怎么这么多事情?”他有些诧异,“让来伯他们去帮你办不行吗?”
“来伯已经替我承担了许多麻烦事。”段缱道,“我这已经是在躲清闲了,不能再偷懒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去年就挺简单的,没这么多麻烦事……”
段缱笑了:“夫君,你忘了?去年你是在长安过的年,这边当然没事情了,有也麻烦不到你那里。”
霍景安也想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忘记了。不过这总归是你在这边过的第一个生辰,请一些亲朋好友过来还是有必要的,过几天也该下雪了,到时请人过府来观雪赏景,不是正好?”
段缱也清楚,这是她初来乍到晋南的头一年,又有着王府当家主母的身份,头一个生辰是该受些重视,要不然外边还不知道会传些什么话,遂轻轻点头,应下这话。
当天空中飘下第一朵雪花时,时间也来到了十二月,晋南变成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晶莹的霜雪凝结在地面屋檐,王府各处都可见皑皑的白雪,冰寒冻人,却也美煞众人。
段缱的生辰宴定在梅园举办,邀帖早早就了出去,让府里又是一阵忙碌热闹。霍景安在外归来时,遇上办事回来的杨洪,两人就一块往东苑走去,半路上又遇到了不少办事的下人,一个个的都是脚步匆忙,忙忙向他们行了一礼,在被免礼后又赶去下一个地方,听杨洪带着欣慰的语气说“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他也想起了前两年府里冷清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同时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腊月二十这一天,霍景安在晨起时握住段缱的双手,对她道:“缱缱,我想让你见一见我的父王。”
段缱一惊,但很快收敛了这份惊讶,扬起一个微笑:“好。什么时候?”
霍景安看着她:“你不问问我为什么?”
晋南王与其子不和,被迁居别苑养老,而其子掌管晋南大权的事在长安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段缱在以前无意打听这些,在她和霍景安的亲事定下后,她也被段泽明、赵静甚至段逸等人以不同的方式告知过,且霍景安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态度也在告诉着她,他心目中的亲人只有先去的晋南王妃,晋南王不在此列。
实际上的行动也是如此,在她嫁给霍景安的第二天,霍景安就在长安的王府里摆了祭案,夫妻两人一同遥遥对着南方磕头跪拜,给先王妃祭奠,到了晋南,也是在翌日就被霍景安带着去了祠堂,对着先王妃的牌位执了媳妇礼,见过了这位未曾谋面就已经去世的婆母。
长辈中的一个,她已经礼数周全地拜见过了,但还在世的另外一个,却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见过,甚至连听也未曾听过,仿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般,“王爷”二字在府里成了忌讳,谁也不敢提起。
也不是没有人说过这事,顾妈妈就曾经在无人时对她念叨过,说是晋南王虽然是在别苑“养老”,但终究是长辈,这样拖着不去拜见总归不好。
每当这时,段缱只是一笑,不置它词,因为她明白,在晋南王这件事上,霍景安才是那个能下最终定论的人,且这件事前情复杂,她不好贸然过问,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不好了,她能做的就是等,等着霍景安自己开口的那天。
而今,终于被她等到了。
因此,面对霍景安的询问,她扬起一个温婉的笑容,不多说、不多问,只柔声回答了一句话:“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