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能这么想。
段缱咬紧牙关。
她也梦见过自己的死亡,可自己还是活下来了,她还梦见了母亲的病重、赵瀚的掌权、霍景安的拥立,可这些都没有生,这是与现实相反的梦境,梦到的事在现实中都不会生。
但是这是很有可能生的,心底的那个声音说,你的丈夫志在天下,而你的母亲是赵家皇女,执掌长安、执掌大魏,天下将倾时,他们就是敌人。
兄长代父出征,部署听命征伐,双方迟早要在战场上相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死我亡。
兄长被鲜血溅染的脸庞陡然变得清晰,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还保持着杀敌的狠绝果敢,就在下一瞬睁大了双目,定格住了眼前漫天黄沙的景象。
段缱再躺不住,翻身从榻上坐起。
起身的动静吵醒了霍景安,身侧响起一声低低的询问,带着几分朦胧的睡意:“缱缱?”
没有回应。
霍景安起先并不觉得有异,还以为她是想起夜,直到等了一会都不见身边人下榻,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迅地散去睡意,清醒过来。
“缱缱?”他坐起身,看着身旁拥被抱膝的妻子,通过窗外洒进屋内的月华仔细辨认她的神色,“怎么了?”
段缱依旧抱膝坐着,恍若未闻,直到霍景安又唤了她一声,她才缓缓抬起头,侧看向他。
“霍大哥,”她张口,缓缓轻吐低言,“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我阿兄……他被人杀死了。”
霍景安舒了口气,原来是做噩梦了。他伸手环住段缱,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用一种温柔的口吻安慰她:“做噩梦了?不怕,梦里的事情和现实中都是相反的,舅兄好好地在长安待着呢,怎么会有事?”
“我梦见阿兄领兵上了战场,”段缱依偎在他的怀中,继续轻声说着,“和另外一方交战,最后被人一箭当胸射穿……”
霍景安面色微变。
妻子说出的几个字让他想起了一些旧事,那些自从他喜欢上段缱之后就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
上一世,在他领兵征战时,他手下的将领曾经率兵于通州一带和段逸带领的段家军一战,那一战打得很艰难,不过最终还是赢了,占领了通州,而段逸,则是被他的部下一箭穿胸,虽然没有当场致死,却也使其深受重伤,再也上不了战场。
为什么缱缱会梦到这些事情……做这种梦?
他的心底一阵紧。
难道是老天在提醒他?因为他又一次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不该去争夺这天下?
段缱没有察觉到身旁人的神色变化,继续在那说着:“而且,我还梦见那个朝阿兄射出一箭的人是你的部下,就是今天下午我见过的那位……薛茂薛左督。”
说到这里,她勉强笑了一下,“很不可思议是不是?才见过一面,我就把人家梦成了杀害我阿兄的凶手……夫君,你不会因为他出现在我的梦里而吃味吧?”
她边说边抬头看向霍景安,霍景安目光一闪,立刻收敛了神色,然而她本就因为那个梦而心神不宁,又心思细腻,观察入微,饶是他反应再快,也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难看脸色,顿时惑上心头,黛眉微蹙:“夫君?”
霍景安沉默着,没有立刻接话。
“夫君?”这一回,疑惑的人变成了段缱,还带着几分不安,“怎么了?”
霍景安终于有了反应,“缱缱。”他缓缓垂下眸,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段缱从他反常的举动里猜测他将要说的是一件极为重大的事,便退出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看向他道:“什么事?”
“一个秘密。”霍景安道,“它埋藏在我的心底最深处,原本,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它,可是现在,我想让你知道。”
段缱睁大了眼。“什么……秘密?”她心头陡然升起许多猜测,他已有原配,他身患隐疾,他身世不明……种种猜测,都让她悬起了心,甚至盖过了那个段逸被杀死的梦。
“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然段缱没有说出她的猜测,但从她的神情和微颤的话音来推断,霍景安也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不由失笑,“缱缱,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岁数了吗?”
段缱不解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十八。”
“不,”他摇摇头,“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
段缱一阵惊讶:“廿三?可你……你不是庚辰年出生的吗?比我大三岁。”
庚辰年十一月十二,这是母亲告诉她的日子,难道不对?
难不成真的是她想的那样,他的身世不是对外宣称的那样?
“我是庚辰年出生的。”霍景安道,“但我今年也的确是二十三岁。”
段缱被他这话搞糊涂了,困惑地蹙眉。“我不明白。”
“别急,我都会和你讲清楚的。这件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