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真的很忙啊。”
蔡明君转身往房里走,同时口中又说道“最重要的事情当然要放在最前面去做,练字这种事什么时候都能做,看书的话当然就要放在闲暇的时候了。”
张君宝跟在她身后,说道“所以……明君你也承认了吗?”
蔡明君咦道“什么?”
“一直不好好休息。”张君宝缓声说道。
不小心说错话的蔡明君一点儿都不心虚,并且还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做错,说起话来也是理直气壮的“事务繁忙,不得不为。”
这理由真是非常的充足了。
张君宝也不拆穿她,事务繁忙当然是真的,但这其中有多少是本职,又有多少是蔡明君自己放不下心来非要去谋划的,这就非常值得琢磨了。
“你应当过得轻松一些,明君。”他只是这样劝道,非常软和的用词和语气,像是扑面而来的雾气,不注意一些便过去了,很难留得下什么痕迹。
“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止眼下,未来的很多事也需要你。”
蔡明君没接这个话头,而是感叹道“真是……好久都没有人这么喊过我了。”
这明君二字,深究起来其实是很犯忌讳的。蔡明君不知道当初她爹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给她起了明妃这个小名的,她只知道自己当时年幼,读了昭君出塞的故事之后便嫌弃这两字实在是太过不吉,便自己将‘明妃’改成了‘明君’二字,被问起来的时候,还振振有词的在说
“妃本就与君对应,王明妃名讳之中也有这一字,这样一来,寓意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小时候知道的不多,又是孩子脾气,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当时年少轻狂不知轻重,如今回忆起来却也只是一笑罢了。
曾经到底只是曾经,早就回不去了。
蔡明君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她爹其实是一直想要让她松口忘记这事的,甚至为此还为她提前起了个正式的小字,唤作延姬,取延续、引长之意。只是后来便又不提这事了——在崖山宋亡之后。
但这二字到底太过不当,从前蔡明君无意于此自然没关系,左右如今也是异族当政,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现在这二字想要继续使用却是不行了。
处在这样的位子上,一举一动便理所当然的会被人关注然后深入分析。蔡明君深知义军现在绝非是统治着中原蒙古人——哪怕他们也只是享有表面上的尊荣和统治罢了——的敌手,推行的乃是韬光养晦的政策,自然不可能叫这种小事引来元朝之人的视线。
于是这小名的弃用便是十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世人皆知湖北一地的义军领袖乃是因为家人都被元**害故愤而起义的蔡氏女蔡延姬,如今能知道这个小名,又会这么唤的——
“也只有你了,符元。”
房里烧着好几个炭盆,融融暖意充斥在房中,同房外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蔡明君也稍稍松了外衣,侧看向正在合上门扉的张君宝的时候笑容浅浅,这时候看起来却带着点儿寂寥落寞的意思在里面“也就君宝你一个人,偶尔会这么喊上一声了。”
“如果明君想的话……我会一直记住的。”
被注视着的那人这般说道。
蔡明君只是轻轻的笑了笑,道“那我便先谢过符元你啦。”她在矮几面前跪坐下,顺手摊开了上面放着的、之前蔡明也带过来的几份文书,就着烛火的光亮就开始看了起来,口中还道“今年的冬天这么冷,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去呢。”
这么说着的时候,她也未曾抬头。而是认真的在看着那几分文书,眼中不带任何的私人情绪,全是公事公办的沉着与权衡。
张君宝看着她,恍然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一根新的蜡烛。
蔡明君当然是个美人,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愧对她的小名。哪怕面带病『色』也并未叫那份天然的美丽褪『色』,衣着厚重也并不显得臃肿依旧显得身形纤弱,又兼之气质过人书香清华,动人之处实难言尽。但从很久之前,张君宝就感受不到这份美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