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浮筠对于石观音现在的心态十分满意。
怀抱着“指导后辈”这种心态和带着杀意切磋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司徒浮筠追求的并非前者——若只是如此的话她完全不需要特地跑到此处只为一求交手,神水宫就可以满足她的需求,但水母阴姬永远都无法对她心怀杀意,哪怕武功高强,但因为这种“不会死”的潜意识,终究还是有些欠缺。
石观音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这位堪称倾国倾城四字的佳人到底有着多么狠毒而冷酷的心肠,司徒浮筠十分清楚,她更加清楚,只要戳到了某几个点的时候,哪怕石观音对于水母阴姬再畏惧,也一样会产生对自己的杀意。
并且毫不犹豫的付诸实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水母阴姬给石观音留下的深刻恐惧的确是可以在正常情况下保证司徒浮筠的安全,但……谁叫石观音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呢?
水母阴姬给司徒浮筠安排的很好,正如同她对楚留香所说的那般,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司徒浮筠觉得,还是现在这种情况更加合心意一些。
与一位武功高过自己不少、并且心怀杀意的对手武决,某方面来说,司徒浮筠的胆子也是很大了。
“为何要这么说?”司徒浮筠道,“我可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半夜偷偷溜进来探望被石观音一掌打断了七八根骨头友人的楚香帅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浮筠你未免也太过大胆了……”被刺激大了的人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若是石观音当真杀了你……”
我可该怎么办啊!
差点就要孤独终老的楚香帅盯着受伤了也不老实躺在床上养伤的司徒浮筠,简直无比忧郁惆怅。
“阿香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好歹之前的那场比斗也是她赢了呢!虽说被石观音最后一掌给拍断了好几根骨头,但这也并非是什么要命的重伤,内力支撑之下司徒浮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同时,空蒙雨亦也已经抵在了石观音的喉间。
真真切切的生死危机。
这已经足够石观音冷静了。
再怎么嫉恨、再怎么不甘,在冷静下来,再次想起水母阴姬的威慑之后,石观音还是客客气气的认了输,并且提供了最好的『药』物和招待给司徒浮筠。
司徒浮筠扬眉,说道,“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就算石观音脑子还是冷静不下来,错失了那一剑的机会,她自然也能够刺出第二剑来取石观音的『性』命!
剑法一道和其他道路并没有什么区别,越是往前走,前行的便越艰难,每往前走的一步,到了后期便是一个巨大的飞跃和展。司徒浮筠在同石观音的交手之中临战突破,变化的最直接体现就是——之前她拼着重伤能从全力施为的石观音手中保命脱身,而在这之后,一样是重伤,但她能让石观音先走一步!
楚留香没忍住戳了戳司徒浮筠的脸颊,这本是他平时决不会做的事情,顶多也就在心里暗搓搓的想象,这时候却是自然而然的就做出来了,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干了什么。大概是内心演练的次数多了,也没什么涩滞,反而有点奇怪的熟练。他重复了一遍司徒浮筠的原话,语气听起来很有几分微妙的意思“全身而退?”
尾音微妙的上扬。
被戳了脸颊的司徒浮筠心里倒是有点微妙的情绪,雪白面容上浮着一点点的红晕——只不过是被戳出来的“至少『性』命无忧。”
司徒浮筠还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她既然敢玩就自然有保命的本事。而也是同一个道理——
既然死不了,那就随便作啊!
她说的冷静,还非常的理直气壮,完全没觉得自己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的。从某方面来说和武痴没什么区别的若虚子坚定的认为习武之人为了追求更高的一层境界而做些危险的事情是完全合理的,况且这次她也有不少的收获,身上带着的这些伤也并非全无价值。
总而言之,司徒浮筠对于这次被自己强行加料的和石观音的切磋总结就是没亏本。
还赚了不少。
“浮筠你一开始就是这么个打算吧?”楚留香道,“之前在骗我!”
司徒浮筠半点不心虚“此事自然不能让你知晓。”她道“阿香你本就身负要事,我又怎能让你担心?”
所以一直被瞒着的楚留香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要接受这种好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压低了嗓音,一字一顿郑重万分,“你让我如何,浮筠?”
“你……”司徒浮筠语声一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这时候唯一的念头竟然是,原来楚留香不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一旦失去了笑意,那张惯来温和的面容竟然也变得冷酷了起来。但这份冷酷却又因为他眼中藏着的那些隐忍而克制的感情而收敛起了过于锋锐的棱角,免去了刺伤人的可能。
被这双眼睛所注视着的司徒浮筠只觉得,在这一刻,她所有的理由所有的理所当然所有的应该,都瞬间溃不成军。
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其实是立刻扭头或是垂眸避开这注视。司徒浮筠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但身体却像是背叛了思维一般,她几乎是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某种微小的、此前从未注意过的东西在心中悄悄的探出了头。
被无意识封埋的种子得到了滋养,长出了小小的幼苗。
司徒浮筠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遵从本心,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想要对我说什么,阿香?”
有那么一个瞬间,楚留香是真的想要将心中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一句句的讲给面前的姑娘听。
那些无处放置的感情,那些日日滋生的情絮,那些心中堆积的言语——那么多那么多,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独自品味这一日日加深却无法诉诸于口的渴慕,而他心头上的姑娘却无知无觉,清净无思……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但这似乎又是理所当然的,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困扰,本就不该打扰到一无所知的司徒浮筠。若虚子适合在竹林里看书、在月光下弹琴、在白雪里舞剑,她合该永远这般清净自然,而不是被一段无法确定的情感所牵扯。
这也是在此之前,楚留香从未想过同司徒浮筠说出自己心意的原因。无法确定的爱慕,无法承诺的长久……这都是错误的。既然无法给出确定的承诺,倒不如闭口不言,竭力保留这份友情。
“楚留香——?”见友人突然出神,司徒浮筠又唤了他一声。
被这呼唤喊回了神的盗帅像是突然从漫长的梦境之中惊醒一般,他花了点时间才把心里冒出来的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给重新一点点的塞回去,然后仿若无事一般对着司徒浮筠再次『露』出了招牌式的温和笑容。“下次再说吧。”他说,“有人来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司徒浮筠手里突然的就他被塞了块玉佩进去。白衣的女冠子带着点疑『惑』的看着友人,而被看着的楚留香只是微微一笑。
十二分的风流倜傥,潇洒从容。
外间的脚步声越的清晰起来,里间的两个人却都从容的很。楚留香给司徒浮筠理了理腰上系着的郁金香香囊,道“浮筠有心了。”
“奇花异草罢了……石姑娘也喜欢。”司徒浮筠道,“这还是她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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