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好歹,只适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活着。
吉欣然哭得不能自已,云和近日都歇在外院,她送了甜汤过去。汤是喝了,但他也没回内院。樟雨嬷嬷说,她错大了。她真的错了吗?娘的担心亦是她心里忧。妾上不得台面,爹中进士后,势必要娶平妻。
若是她没出嫁,还能学谭灵芷那毒女,废了“小娘”的肚子。可她出嫁了,鞭长莫及。万一叫“小娘”生下孩子,那他们怎么办?
爹和小姑是亲兄妹,爹心偏了,小姑、爷奶本来就不喜娘和她,最后三房的好都会尽数落到“小娘”身上。与其这样,还不如折了爹的前程,让他安心守着娘过。
她错了又如何?明日就放榜了,那位会试第二,虽落在江崇清后,但殿试他是头名。小姑气她又怎样,她还是她嫡亲的侄女。明晚,云和会回内院的。
委屈一年半罢了,等那位成了宣文侯,詹家还是得捧着她吉欣然过。只吉欣然太小估吉安那句话了。今儿二月二十九,楚陌的生辰。吉安天没亮就起来忙,直至午饭后,她都没有想过着人来詹府说一声。
“怎么样?”
楚陌有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细品。牛乳冲鸡蛋,放点糖,然后蒸一下。他媳妇说这叫双皮奶,奶味浓郁,但皮呢?想是这般想,只看她一脸期待地等着话,他没敢问:“甜而不腻,吃起来很丝滑。”
吉安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原是想给他做蛋糕,但也不知道哪一步错了,奶油没打出来。最后只能将被搅得出泡的牛奶和鸡蛋液混一块,等细密的小泡破了,再蒸一下。
“你也吃。”楚陌送一勺到她嘴边。吉安吃了,不住点头:“比鸡蛋羹好吃。”
你一勺我一勺,两人将一大汤碗的双皮奶吃个精光。楚陌站起身来,拉着她去小园里走动:“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辰了。”
是不想记起有韩芸娘那么个母亲吧?吉安靠着他的肩:“明天就要放榜了,方大娘说今儿榜下就有不少人守着。”
“周明也去了。”楚陌是没所谓:“我考得很好,不会跌出十名外。”当然也不绝对,但若跌出二十名,那他就等着看杀头。
“这么肯定?”吉安厚着脸皮,心想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前生她考完高数,对分数估得也很精确,高低都在十以内。只他与她,好坏分两头。撇过脸垂目看冒新芽的牡丹,忍不住发笑。
楚陌不懂她在笑什么:“我是说认真的。”刚那断言已经非常含蓄了,他自认不比江崇清差。虽外头都在嚎江崇清会重拾他祖父盛名。但江叔臻有何盛名?
张仲的起势,可以说已经让昌平皇帝厌极江叔臻,即便他辞官归隐江南又如何?江崇清是江叔臻一手教出来的。安安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不要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故别说状元了,榜眼、探花没准都无江崇清的份。
吉安回过头,正经道:“对,我相公最棒。”刚刚一乐,她就想起一事,以后孩子要是随了她可怎么办?得找找法子,把这口锅甩出去。
她这正经样儿,叫楚陌心里毛毛的。掰着小下巴来回看几遍,没找出哪不对。楚陌对着她:“我们打个赌。”
“我不赌。”吉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脑子锈了也不会和他赌。
楚陌不放过她:“赌一文钱,就赌江崇清会是传胪。”康宁九年,张仲就是二甲头名,传胪。昌平皇帝心里那口怨气总要出一出,江崇清二甲头名,就是对江叔臻最直白的讽刺。
赌这个?吉安有点动心了,主要赌注就一文钱。自嫁给他,她兜里的四百六十七文零散钱都用不出去,双手一张:“赌十文钱。”
“可以。”楚陌一把揽住她开始逼问:“小娘子,请好好与你相公说道说道,是什么让你加十倍注?是江崇清的盛名,还是你相公读书不够用功?”
吉安拽着他的玉带,乐道:“都不是,是我兜里那四百多枚铜子在作祟哈哈”
“这个可以。”楚陌看着她比夏花灿烂的笑颜,心柔软成水。他也可以给她带来很多快乐,凑过去用鼻顶了顶她的鬓,跟着笑了起来。
二月三十这日,贡院外挤满了人,连插脚的地儿都没有。卯时正,一次敲锣,人声渐小。一刻后再敲锣,人群开始挪动。待到辰时,人群已让出一条四尺宽的甬道。
踩着激烈的铜锣声,官差携榜走到张榜处。铜锣声停,带头的官员开始报榜:“昌平二十八年会试第一名,江寕省粟州府江崇清,会试第二名,陕东省范州府楚陌,会试第三名,江寕省筠州府谈宜田”
只报前十,江南占了七席,北地士子多有不忿。在官差贴榜离去后,一涌上前,好在前十之后,南北势均。不多时,有大笑响起。
“我中了哈哈…我中了。”一个两鬓见灰白的中年男子挤出人群,光着脚又哭又笑,仰头大喊:“爹娘,儿子中了…儿子中了。”
由他开始,接二连三地痛哭、狂喜,大家见惯不怪。被挤得脸都快扁了的周明,好不容易钻到榜前,赶紧找。五舅已经回去报喜了,他现在要找三舅老爷和詹府少爷。
一眼下来十行,没有。扭头看向右,与另一人手指同时落在十六上,一照面,原来是詹家少爷的书童小风。詹云和,陕东省齐州府,十六名。还想往旁挤,继续找,就听那小风喊道:“亲家老爷也中了,九十三名。”
周明一愣,九十三,那还不如不中呢。
一甲、二甲只取八十名。三甲百名,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虽也含“进士”二字,但与进士天差地别。若是八十三也许在殿试拼一拼,还有点盼头。九十三名…那得求皇帝老爷的龙眼往后再瞅瞅了。
汪香胡同里已经是吹锣打鼓,鞭炮炸响。吉安让辛语拿了银钱予方管事,赶紧地打赏,把那些报喜的人送走。不是说不欢喜,而是这地方不对。前后左邻住的都是权贵,她怕惊扰到人家。